3
难过,我只是固执地看向沈诀。
沈诀皱着眉,他打量着我,眼底好像有心疼的闪过。
或许是我看错了。
因为他脱口而出的话比冬日里的寒冰还要凉薄:“两瓶露水而已,也值得我为罪臣费心?”
沈诀盯着我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周妍,你说值不值?”
我瞪圆了眼睛:“你言而无信?”
沈诀重复问道:“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
我哑口无言。
很久以后,我听过沈诀辩白。
他说他不是言而无信,他只是想要我说出凭借我平安王妃的身份。
但那时我不懂,我也无心去揣摩。
我只是放下尊严向沈诀借钱。
“算我求你,我会还给你的。”我面色苍白,心底慌乱。
沈诀果真成了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从没开口求过他,沈诀盯着我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既然你.....”沈诀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像是不想见到我般。
但至少他松口了不是吗?
我精神一振,如果沈诀出面,所有事情都会好办很多。
“二哥哥,我肚子好疼。”林嫣嫣忽然捂着肚子,痛苦地跌倒在地上。
沈诀慌忙抽身,蹲在林嫣嫣身侧将她扶起。
他轻声细语哄着林嫣嫣,将我彻底晾在一旁。
沈诀满脸焦急,抱着林嫣嫣离开时,我拦了上去:“沈诀,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
“我只是想见我哥哥一面。”
“对你来说,明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诀一把将我推开:“周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嫣嫣都生病了,你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吗?!”
轻重缓急?
我亲哥哥在大牢之中饱受折磨。
而林嫣嫣是真的肚子疼吗?
我清楚地看到窝在沈诀怀里的林嫣嫣朝我扬眉,全是挑衅。
大概是我眼底的悲痛太过明显,沈诀有些心虚,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黄金那些俗物,你不是最多?”
“何必假惺惺来给嫣嫣添堵。”
沈诀的声音沉了几分,染上讥诮。
说罢,他抱着林嫣嫣转身就走,没有片刻的迟滞停留。
我瘫坐在地上,如梦初醒。
是啊,我还有一箱黄金。
那是过去的沈诀送给我的。
沈绝果然是我的浮木。
不是现在的沈诀,而是过去那个心底眼里全是我的沈诀。
7.
曾经沈诀很宝贝那箱黄金。
他总说箱子里的黄金与其他黄金不同,承载了我们之间感情的黄金是无价之宝。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是他提醒了我。
金子就是金子。
花出去了,才有价值。
只可惜我没能见到哥哥。
刑部的那位大人收了钱,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说最近风头紧,没法探视,但绝对不会让我的钱白花。
他会托人,多多关照。
聊胜于无的安慰,我没放心,但也不得不安抚我的母亲。
深夜坐在我的房间里,我想的却是如何将母亲送走。
送往边境。
父亲也在边境。
皇帝既起了疑心,绝不会再给我们周家留下活路。
既然如此...
忽地,有人翻窗进来。
我连忙抓起桌上的匕首,烛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竟是沈诀。
“阿妍,怎么不回家啊?”沈诀喝了酒,浑身都是酒气。
我看着沈诀,听他叫我的名字。
竟然没有丝毫的惊喜激动,对于沈诀的一切期待,好像都在昨夜那场雨里消失殆尽。
医师说的没错。
沈诀在逐步恢复记忆。
“阿妍,好想你啊,我惹你生气了吗?”沈诀拉着我的手,眼底流露出些许无辜来。
“为什么回将军府,在王府不开心吗阿妍。”
不开心吗?
我脸上的笑容都变的苦涩。
王府于我而言,更像是不愿意回想的噩梦。
三年里,我把它当成我另一个家。
失忆的沈诀仅仅用了十几天,就让那个家支离破碎。
我对这样的沈诀终究是心软了。
我将他安顿在我的床上,独自走出房门,望向茫茫夜空。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周家如今更是岌岌可危,让我心中生出了大不敬的念头。
倘若沈诀真的全部都想起来了,我应该如何面对他?
我想不明白。
但我只知道,破碎的镜子无论怎样拼凑,都会有裂痕。
可事实证明,我忧虑这些事情有些多此一举。
清晨沈诀醒来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
“周妍,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既然舍不得离开王府,当初何必嘴硬。”
我靠着外面的栏杆,哑然失笑。
沈诀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极了三年前赛马赢过我的时候。
那时他是小世子,我是周家嫡女。
他嫌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我笑他胭脂俗粉毫无男子气概。
总是谁都不服谁。
见面就要吵起来。
京都之中,任谁都知道我们最是水火不容。
原来还没恢复记忆,难为我昨夜心绪难平,想了许多。
我收回目光淡然道:“这是将军府,王爷别看错了。”
沈诀环顾四周打量着环境,将惊愕压下,质问我:“我怎么在这儿。”
我道:“或许你放不下我呢?”
沈诀果然立刻否认:“周妍,我爱的人只有嫣嫣,就算我娶了你,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
我了然。
三年前的沈诀不爱我。
三年前的我也不爱沈诀。
亲耳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心脏竟也没想象中撕心裂肺的疼痛。
外面的下人进来,见沈诀在此并不避讳,直言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车夫已经在候着了。
我心底一跳,连忙看向沈诀。
沈诀失忆的事情鲜少有人知道,因此我也没有特地嘱托下人。
今天我要送母亲去边疆。
沈诀到底可不可信,尚未可知,绝不能让他发现。
沈诀果然皱眉,然后忽然抓住我的手,厉声问道:“你要走?”
“周妍,你这般肆意妄为,究竟有没有将我平安王府放在眼里。”
我无视沈诀的无理取闹,反问道:“若我要走,你当如何?”
沈诀的目光变的幽深偏执。
门口却又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二哥哥!”
林嫣嫣出现在院子里,语气殷切:“二哥哥,我昨晚找了你一晚上。”
沈诀松开我的手,朝着林嫣嫣走去。
于是,我抛出的问题再没有答案。
林嫣嫣与沈诀说话的间隙,转身向我挑眉,眼底尽是得意。
我目送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心中毫无波澜。
还隐隐有丝丝庆幸。
幸好沈诀没有再继续追问。
幸好沈诀始终将林嫣嫣放在不可辜负的第一位。
8.
将母亲送走的第二日,平安王府的老王妃找到了我。
老王妃姿态慵懒,容光焕发,再不见之前抱头鼠窜、灰头土脸的模样。
“周妍,识相点,离开沈诀。”
“粗鄙的武夫之女,怎么配得上平安王。”
老王妃流露出高高在上的神情,好像在看蝼蚁。
我:“你不怕沈诀恢复记忆,再将你的手指夹断?”
老王妃是续弦,并非沈诀生母。
三年前就是她设局在宫宴上污蔑沈诀与宫妃有染。
当年沈诀恨不得生食其肉。
若非老王妃出身皇室,怕是早就没命和我说这些话了。
但当年沈诀斩断她的手指,依旧将她吓得两股颤颤,连夜逃上了皇觉寺。
如今听说沈诀失忆,连她也有胆子回来享受这荣华富贵。
老王妃的脸色果然变了几分:“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哥哥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攥紧了手中的瓷杯。
原来人没有权力的时候,真的是任人践踏,谁都可以羞辱。
老王妃见我沉默,愈发得意:“是沈诀写信邀我回王府,见证他娶嫣嫣的。”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见我不再回应,她自觉无趣,将一箱金子放在我的面前。
“周家正是用钱的时候,离开京都,这些都是你的。”
我的手摁在箱子上,毫不犹豫:“成交!”
但是什么时候走,怎样离开,我自有打算。
我手里有假死药,一切都有无限可能。
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哥哥救走。
“周妍!”
沈诀的声音猛然响起,像是暴怒。
我扭头,恰见他双目猩红,双拳紧握。
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般。
沈诀攥着我的手腕,厉声质问我:“周妍,你的眼里就只有钱吗!”
他的力道很大,像是要将我的腕骨捏碎。
我点头:“是。”
在我最需要沈诀的时候,沈诀对我的困顿苦难视而不见。
那么现在,什么能比黄金更能给我安全感。
沈诀咬牙切齿,半晌他松开了我的手腕:“拿上这些臭钱给我滚!”
“以后别让我再看到见你!”
我不再与沈诀有任何交集,抱上那箱黄金转身离开。
就此了断。
望从此之后再无交集。
门口林嫣嫣满脸得意:“周妍,当年我狼狈离开。”
“如今你也不遑多让,丧家之犬。”
我没有理会林嫣嫣的嘲讽。
将死之人罢了。
无论是林嫣嫣还是老王妃,她们也得意不了几日了。
9.
黄金总是有用的。
刑部尚书答应找个机会送我去探视。
探视的机会还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平安王府的人。
宫宴在即,皇帝要求平安王携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