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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X年10月份,我所在的城市下了几场雨,天气有些转凉,许多人穿上了长裤外套,公交上,地铁里,穿花裙子露白大腿的姑娘倏忽就少了很多,视线里一下子涌进很多黑灰,将满世界的鲜艳和清亮涂抹得沉重了许多。蝉声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不叫的,耳朵里安静下来,所以能听见一滴一滴的雨打树叶声。太阳出来的时候,天显得高阔辽远,夏天闷热烦躁的感觉不知不觉远离,很多人晚饭后走下楼来,都听见了蟋蟀的叫声。
我早上从城北的车站出发,坐地铁去市中心的公司上班。从一个街角拐过去,就能看见横架在环路上的地铁站。从这一站往南北几站,列车都是在地面上行驶,在进入市中心的时候变成地下。我随着人流,从这一站挤上去,歪着脑袋贴着车厢门,看外面驶过的平房高楼,一一往北闪过。我一直坐到市中心的一个换乘站,然后倒一趟地铁往西走,坐几站后出来,走上大约五六百米就到了公司。我一般不怎么吃早餐,偶尔在楼下的早摊点买袋面包和牛奶,到中午的时候食欲上来,才会吃上一大碗加量牛肉的面条。我在公司忙上一天,期间和同事一块到楼道里抽抽烟,捱到六点钟,便都作鸟兽散回家。我回家时一般不再坐地铁,往北再走一条街,有直达城北我那个地铁站的公交车。我挤上这辆公交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地堵上近两个小时,就到了城北的那个地铁站。我这时候一般喝碗馄饨或者吃碗面才回去,时间已经很晚,即使是在最漫长的夏天,天也差不多昏黑。更何况,昼短夜长的季节已经渐渐到来。
201X年10月份的那一天,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征兆地发现那只猫死在了我的床上。
我在街角的那家面馆吃完馄饨,顺着那条小街往南走,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向左拐进一个小区,走到靠里面的一幢旧楼房,上到三楼,开开门,回到我租住的屋子。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的室友还没有回来。我于是回到我的房间,想换下衣服。我一推开门,就看见有一只花猫死在我的凉席上,四脚朝天,毛发蓬奓,而床上面的一扇窗户正开着。
我“啊”的叫了一声,吓得退了两步。正在这时,屋门的锁突然响了起来,有个人猛然推门闯了进来,我一下子跳到客厅,骂道:靠!脸色惊吓得没一点血色。
那个闯进来的人看见我的样子,一下子怔住,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看见原来是我的室友,这才吁了一口气,说,我靠,我的床上有一只死猫。我刚回来就看见我的床上有一只死猫。
我的室友吃惊地说,啊?死猫?在哪儿?我看看,我看看。说完,便往我的房间走。
我一时对刚才的自己的惊吓表现有点恼火,于是抢在我的室友前面冲进了房间,走到床边,指着那只四脚朝天的死猫说,你看,你看,他妈的不知道谁扔进来的!
我的室友看到那只死猫,睁圆了眼睛,说道,我靠,这他妈谁干的?这是谁家的猫吗?怎么,你上班走之前没关窗户吗?
我摇摇头,这两天外面这么凉快,就没关,好几天了。不过不对啊,窗户就开那么小的缝儿,应该不会是人扔进来的。
我的室友点点头,对对,我看也是,这么小的缝儿扔不进来,这是三楼,再说,谁没事扔个死猫干吗?是不是自己毒死的?
毒死的?
对啊,吃了毒药,自己从窗户缝儿里钻进来,然后毒死了。
嗯,我站在那儿想了想,也有可能。
行了行了,快把它扔出去吧。
我又骂了几句,有点犹豫。我发憷那只死猫,不敢拎它,转了几圈,就去找来畚箕,用笤帚棒把那只死猫拨拉进畚箕,然后提着畚箕跑到楼下,把死猫扔在垃圾桶旁边,然后赶紧回来了。
我上楼回到房间,问我的室友,胖子,你有消毒液吗?我要把席子狠狠地刷一刷。我的室友正在他的房间换衣服,露出一身白晃晃的肥肉,他好不容易把背心套进头去,说,好像没有啊,你去厕所找一找看看。我去厕所找了找,没找到消毒液,就拎了一桶洗衣液去刷,刷到半截,看到水渍肆流,洇湿了被褥,突然觉得很恼火,想到热天已经过去,心一横,就把凉席卷起来,也下楼扔到了垃圾桶旁边。然后再回来,才觉得那只死猫的气息少了些。
你喝可乐吗?
我打扫处理好我的房间后,刚洗澡出来,就见我的室友躺在沙发上,喝着可乐,茶几上是刚打开的一包。
妈的,真是凉死了。接着。
说完,他就扔给我一罐,我双手接住,果然凉得直扎手。我刚才光顾着处理死猫,都没注意他买了一大包可乐回来。那一大包可乐放在茶几上,水珠顺着包装的塑料袋蜿蜒流下,在茶几上集成了几个小水洼。
我靠,这么凉,这天我已经喝不了太凉的了。
我倒在沙发上,把那罐啤酒放在茶几上,往后一靠,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惬意轻松。我们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因为是周末,想着要不要一起熬夜看球,因为那天晚上有英超的比赛。我的室友兴致很高,嚷嚷着一起看一起看,又要下去再买些鸭脖子,喝酒看直播。我却有些心烦,还在为刚才的死猫后怕,越想越生气,认定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搞的恶作剧。
胖子,你说他妈的这事是哪个混蛋干的?
胖子一怔,说,哦,哎,我看不像恶作剧啊,应该就是那只猫吃了什么毒药,跳进你窗户后给毒死了。
这他妈的也太巧了吧,怎么偏偏就跳进了我的窗户?
也许在你凉席子上趴着眯了一会儿也不一定啊。
我有些沮丧,因为觉得胖子说的很有道理,但心里的阴影却老挥之不去。我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吃了点胖子给的零食,等到球赛快开始的时候,困意却袭了上来,一个劲儿地打哈欠,电视机里解说员的慷慨激昂的叫声,胖子偶尔的骂声,都渐渐模糊起来,不一时,我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客厅里黑魆魆的,我有些发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胖子好像已经回屋睡觉去了。我摸到手机,看到已经是两点多,就起身回屋。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拉亮了灯,皱着眉头用手挡了一会儿眼睛,然后拉过一条被子铺在床上,拉灯直接倒了上去。天已经很凉爽,躺在被子上不再觉得燠热,窗外传来叽叽叽叽的蟋蟀的叫声,正好可以伴睡。没一会儿,我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洒满阳光,蟋蟀的叫声却还在继续。我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心满意足地起床。我去卫生间的时候,看见胖子房间的门大开着,这家伙竟然已经出去了。我洗脸刷牙,顺便用水冲了下头,用手巾擦干,水珠顺着短发四溅,又换上一件干净的灰色短袖T恤,一条天蓝色的麻质薄休闲裤,一时觉得神清气爽。这时,我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看了看手机,还不到九点半,于是穿上帆布鞋,下楼去小区外面吃早餐。
我出了楼梯,早上的阳光晒得正好,初秋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更沁人身心。有一个瘦子在遛狗,背着手叫着那只小黑狗的名字:贝贝!贝贝!那只狗在一块小草坪上来回跑,一时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