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扉页：

假如选择将你遗忘，那我的文学就毫无意义

男人关闭运行了许久的电脑，站起身来，走向浴室。穿过幽暗的客厅，窗外的路灯被高大的板式居民楼遮挡住，仅存的一丝昏黄悄咪咪的穿透窗帘，藏在的饭桌边。一起溜进客厅的还有窗边呼呼作响的空调外机，与攀附墙上的时钟的"滴答滴答"声相互掩映。

无月无星，是个昏暗的深夜。

明天似乎会下雨。

男人钻进浴室里，这是处狭窄的空间，由阳台独立改造隔断出来。而另一边的空间，房东立了道墙，租予他人。邻居似乎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女孩，男人偶尔在楼道见过几面，楼道在背阳面，无论白天夜晚皆只剩浑浊的黑暗，唯一的声控灯也坏了许久。所以他并未真正意义的见过女孩的脸。在笼罩着混黑的朦胧间，隐约觉得这个女孩面容姣好。证实这点的是男人几次偶遇里，女孩都被不同的男孩送至楼道口，时常亲热。男孩或是阳光，或是高瘦，或是壮实。想来女孩在情场上如鱼得水。

在此灯红酒绿的时代下，将爱情的土壤掘开，深埋在内部的亦是庸俗。有姣好的面容总是容易获取爱情，哪怕仅是虚假的。就连见色起意也披着一见钟情的柔软皮革，漫步在这个时代。

"真挚的爱与浪漫从未死去，如流星般璀璨，只是与我无关。"男人时常这样想着。

男人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揉了揉些许稀疏油腻的头发。眼神空荡荡的，说不上是有神无神。仅仅少了应有的生气。仅仅么？男人叫张霖，自建筑大学毕业后就进入设计单位，至今已经数年了。日复一日，夜以继日的工作使他看来比同龄人苍老许多。眼角处的皱纹如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般纵横，他已经29岁了。天下父母虽对孩子的期许不同，但在"成家"这件事儿上却是意外的同心。张霖父母也不例外，母亲帮其物色了许多相亲的女人，却都被他搅浑，故意搅浑。说不出为何，是心里有道坎？亦或是真的不喜欢？他也分不清楚。在自己的审视下，从未真正的了解自己，时常蹦跶而出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有时连自己都会被吓到，所以旁人皆避而远之，他着实不易相处，张霖自己也如此认为。自幼以来，感性永远稳稳的压制着理性，为此他走过许多弯路，吃过不少苦头。他深谙潜藏在处事感性下是阴晴不定的怪异，无数次事后的懊恼可仍旧抵不住下一次情绪蜂拥而至时心里那头小怪兽钻出树洞的张牙舞爪。

在相亲面对各色各样的女人时亦是如此。

"真不错的女孩。"不知是第几次坐在相亲女人的对面时他这样想着。正好的暧昧的鹅黄色灯光，正好的宜人的室温，正好的窗外路灯照射下的树影婆娑。一切都正好，包括对面雅致得体的女人。唯独他不是。每每当脑海里浮出"好好了解下""能发展下""就她了，我也该结婚了"诸如此类的想法时，心里那头小怪兽便会用锋利的爪牙撕咬他的心，血肉模糊下深藏其中的一个女孩的脸不合时宜的裸露而出。

心里藏着女孩而与另一个女孩一生一世，似乎对后者并不公平，虽然未必真心相爱，虽然未必能够一生一世，虽然如此现象在这个爱情已被扭曲的年代里司空见惯。可他不愿屈身于同质化的流线中。虽说如此，但他却也能够预想到自己将会结婚，和一个爱或者不爱的女人，但都已无所谓，于他而言反正不会是最爱的那个。他同矛盾的想法固执且不甘的抗衡着，于是他拒绝了，带着妄自菲薄的歉意，带着上一秒还存在的笨拙的绅士。带着与内心作斗争而迸发出莫名的暴躁。态度突然的转变总是叫人的退却。留下的虽是"不太合适"的话语，却合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答案。小怪兽也欢喜着钻回了树洞。

到底是因某个女孩，亦或者比起结婚更渴望自由？数年来他一直倔强着，跟自己犟着，跟心里的小怪兽犟着。

沐浴后得清爽带着厚重的疲惫袭来，张霖躺在床上任由意识下坠。直至月落星沉，雨点拍打窗户的哒哒声将他唤醒。

果然，是个雨天。

张霖拖动疲惫的身躯胡乱的将冷水拍于脸上，灵魂总算是苏醒过来，可身躯依旧沉重。洗漱完后便匆忙的走出家门，楼外的雨淅淅的下着。碰巧的在楼道里撞见也在此刻出门的隔壁女孩。好奇心驱使着张霖微微侧过头去，偷偷的瞧上几眼。如他所料，女孩甚是好看。揭开了混黑的朦胧面纱后的她，比臆想中的更加动人。精致立体的五官，灵动似月的双眸，眼角边的泪痣如点缀月儿的星辰一般点缀着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