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谢幕

黑色的钢琴上放着一双崭新的舞鞋，粉色的缎带还未经过任何磨损，就像她离开时那样纯净。陈默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却迟迟无法落下。

今天是林舞的葬礼。

三月的细雨打在教堂的彩窗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前排座位上摆满了白色的马蹊兰，那是她最爱的花。舞团的人们都来了，却没有人敢提起那场最后的演出。

"需要我们帮你收起钢琴吗？"舞团的王老师轻声问。

陈默摇摇头："让它再陪她一会儿。"

琴盖上除了那双舞鞋，还放着一张演出海报。海报上的她穿着纯白的天鹅装，在他的琴声中完成最后一个旋转。那个瞬间，她是那么美，美得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已经无法自己走下舞台。

"你知道吗？"王老师看着海报说，"那天晚上，我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表演。"

是啊，完美得像是用生命在跳的舞。因为那确实是她用生命跳的最后一支舞。

陈默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三个月前的诊断结果，两个月前的秘密治疗，一个月前的瞒天过海，还有十天前的那场演出。

"先生，需要为钢琴盖上防尘布吗？"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用。"他说，"她说过，钢琴盖上防尘布就像给芭蕾舞者蒙上面纱，多么不自由。"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有些发抖。那些曾经觉得可爱的小任性，现在想来都那么令人心痛。

葬礼在下午三点开始。这个时间是林舞生前最喜欢的，她说这是阳光最温柔的时刻，适合跳最柔美的舞步。但今天，没有阳光，只有连绵不绝的春雨。

陈默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默默落泪的人们。他该说些什么？说她是多么优秀的舞者？说她如何顽强地对抗病魔？还是说，他们的爱情有多么刻骨铭心？

"林舞说过，"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芭蕾就像人生，不在于跳了多久，而在于是否跳出了自己的光芒。"

台下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她做到了。在最后的演出中，她跳出了最耀眼的光芒。那天晚上，当我的琴声响起时，她在舞台上转了最美的圈。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没有人知道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痛彻心扉。"

他停顿了一下，强忍住涌上来的泪水："但她笑着完成了整场演出。因为她说，既然是最后一次，就要让观众记住最美的样子。"

讲台上放着一张照片，是林舞在排练室里的侧影。她站在把杆前，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那是在确诊前的最后一次排练，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背叛她的梦想。

"还记得你说过，想要跳一辈子的芭蕾。"陈默望着照片，声音哽咽，"可是上天连一年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你。"

钢琴上的舞鞋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约会时买的，她说要留着等病好了再穿。可是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对不起。"他对着照片说，"对不起我隐瞒了你的病情。对不起我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至少，你带着微笑完成了最后一支舞。"

雨声渐大，敲打在教堂的穹顶上，像是一首悲伤的离别曲。陈默走回钢琴前，终于落下了悬在琴键上的手指。

音乐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认出了这是《天鹅湖》最后一幕的配乐。那是林舞最后跳的舞，也是她生命的谢幕曲。

琴声中，陈默似乎又看见了她在舞台上旋转的身影。她穿着纯白的舞裙，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在聚光灯下完成最后的谢幕。

那一刻，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病痛。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才轻轻地倒在了舞台上。

"你说过，想要在最爱的舞台上谢幕。"他的手指依然在琴键上跳跃，泪水却已经模糊了视线，"这一次，我终于完整地弹完了这支曲子。可是，你却再也不能为我跳舞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彩窗照在钢琴上的舞鞋上。那一刻，陈默恍惚看见林舞站在钢琴旁，对他露出最温柔的笑容。

陈默的手指依然停留在最后一个音符上，不愿意放开。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个音符消散，今天的葬礼就真的要结束了。而他，就要真正地和林舞说再见了。

"陈默，"王老师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要看看她留给你的信？"

他这才想起来，在林舞的遗物中，有一封写给他的信。那是在最后一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