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樱花如雪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洒落在我的肩头。

我佯装未察觉到他的到来，继续专注地弹奏着琵琶。

他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良久，才开口问道：

“你刚刚弹得可是《十面埋伏》？”

我微微侧身，瞧见了他的模样。

俊美，高挑，面容虽显青涩，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剑眉星目，眼神锐利似鹰。

一头墨发束于玉冠之下，竟令我有些神驰。

我轻轻点头，未多言语。

他未着龙袍，我便假装不知他是何人。

“此曲气势磅礴，未曾想在这冷宫之中，竟能听到如此弹奏。”

“我只是借此曲排解心中烦闷，让大人见笑了。”

我故意称他为大人，又不恭维他。

姨姨说，这叫欲擒故纵。

简单地聊了几句曲子，他便转身离去。

可我知道，这是一个开始。

那日之后，我便不再弹奏琵琶，太过急切反而会适得其反。

很快春日宴来临，御花园中热闹非凡，而冷宫前也多了些许走动的人。

我托人给掌管礼乐的公公打点了我仅剩的银两，他总算愿意到冷宫见我一面。

“公公，春日宴将近，恳请您垂帘。”

“你一个冷宫的妃嫔，还妄想参加春日宴？”

公公刚要走，我把食盒递了出去。

“听闻公公喜甜，却不能多吃。这份糕点未加糖，却甘甜可口，不伤身体，您尝尝。”

老太监拿起一块。

“哟，精致，不比御膳房的差。”

他咬下一口，面露惊喜。

“公公，我只求您安排礼乐时，莫要安排琵琶。”

公公接过食盒，点头应允。

“小事，糕点……”

“您每日差人来，管够。”

老太监自是知道我善音律，更擅琵琶，他也乐意卖我这个人情。

宴会当日，一曲鼓乐过后，小皇帝萧青闷闷不乐。

“为何没有琵琶？”

“回禀陛下，之前的弹琵琶的宫女手烫伤了，还请陛下赎罪。”

“去找一个。”

“这……眼下倒是有一个会弹琵琶的，可是人在冷宫里。”

萧青顷刻便记起了我。

“你说的可是废皇后司空羽？”

“正是！”

“春日宴没有琵琶怎么行，传司空羽。”

我一早就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淡妆浓抹，却也清丽可人。

姨姨说，她在扬州和后宫，也未见过我这般颜色。

我被带到了御花园，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在座众人，唯认得礼乐司的公公和那日初见的萧青。

“罪臣之女司空羽，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朕想听春江花夜月，你可会？”

“回陛下，臣女会！”

在众人的目光下，我独奏了一曲《春江花夜月》。

春江花月夜共十个小段。

《江楼钟鼓》《月上东山》《风回曲水》……

此曲婉转悠扬，古朴典雅，具有浓郁的江南水乡情调。

我双手如蝶，将在座众人带入了一幅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之中，让人沉浸在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色里。

“没想到在冷宫呆了三年，废皇后居然依然这般端庄贵气，有点意思。”

我隐隐听见太后在和她身边的太监议论着。

当年先帝赐婚，便是看中我司空家书香门第，以为我是个端庄娴淑的女子。

一曲毕后，我又随着礼乐众人，奏完了整场宴会。

“今日礼乐不错，赏！”

“谢陛下，也多亏了司空小姐的琵琶，为我等添色不少。”

“司空落，你想要何赏？”

“臣女在冷宫静思己过三载，日夜都盼着能见到陛下真容。”

“今日臣女夙愿已了，再无所求。”

萧青未动声色，那沉稳的模样，交杂着冷酷与恬静，有些矛盾。

“皇帝，这般颜色留在冷宫，可惜！”

我没想到太后会为我说话。

“母后说的是！宫里也许久未册封宫妃，就封司空落为乐嫔，入听云轩。”

“谢陛下隆恩！”

当日我便从冷宫搬到了听云轩。

陛下的赏赐我多留给了冷宫的姨姨。

我从冷宫带走的，除了我的丫鬟云樱，还有我的一应古旧乐器。

那都是我父兄留给我的，我好想他们。

贰

进了听云轩，行了册封礼。

我召集了宫里的所有宫人。

“我蒙陛下恩典重入后宫，道阻且长。还望各位多多照拂！”

“奴婢们不敢！”

有什么不敢！我一个毫无依仗的嫔妾，若无宠幸，怕是连奴婢都会给我颜色看。

“我刚从冷宫出来，且给我讲讲后宫的情况。”

一个小太监细细道来。

原来自从我被废后，皇帝至今未立后，摄政王的小女儿楚贵妃独揽六宫大权。

“后宫之中，虽还有几位嫔妃，却至今无人诞下子嗣。”

“楚贵妃夜夜霸占皇上，她若没有，旁人更不会有。”

“可我的堂兄曾在敬事房当差，楚贵妃宫内从无动静！”

我颇为吃惊，小皇帝已登基三年，亲政一年，居然还没碰过女人？

“这是陛下赏我的金银首饰，云樱，帮我赏给他们。”

“谢娘娘。”

赏也赏了，却也得立威。

“我知我现在位份低，可诸位既然入了我的听云轩，就莫生出别的心思。”

“我若有飞上枝头之日，自不会忘了各位。”

“奴婢们对娘娘忠心耿耿！”

可我刚散了众人，一个小宫女便急慌慌地出了门。

“小豆子，跟上她。”

一炷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