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短篇故事 缝尸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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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平镇的边缘,铅灰色的暮霭犹如一块沉甸甸的葬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这片古老的土地。这座隐匿于群山褶皱里的小镇,仿佛被岁月遗忘,静谧得让人有些压抑。镇口那座饱经风雨侵蚀的老旧牌坊下,林羽静静地伫立着,他的目光追随着远处那条如蛇般蜿蜒、隐没在昏暗中的小路,一颗心好似被无数细密的丝线缠绕,既紧绷又满是忐忑。今天,他即将迈出人生中至关重要且充满未知的一步——正式追随师父张老,踏入那讳莫如深、令人毛骨悚然的缝尸匠行当。

“林羽,磨磨蹭蹭的,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跟上!”张老那如砂纸摩擦般沙哑粗粝的嗓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语气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林羽浑身猛地一震,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紧了紧肩头略显破旧的背包,一路小跑着追赶张老渐行渐远的身影。两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默默前行,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鞋底摩挲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偶尔一两声夜枭的啼鸣划破寂静夜空,惊得林羽脊背发凉。

没走多远,一座孤零零矗立在小镇边缘的建筑,缓缓映入他们的眼帘。这便是清平镇的殓房,平日里就鲜有人靠近,此刻在昏黄如鬼火般摇曳的灯光映照下,更添几分阴森可怖的气息。殓房的外墙爬满了斑驳的青苔,好似岁月留下的诡异纹身,那扇紧闭的大门,宛如通往地府的入口,散发着阵阵寒意。

张老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殓房的大门缓缓开启,一股浓烈刺鼻、混合着福尔马林与死亡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林羽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捂住口鼻,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刚开始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张老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顺手“啪”地一声,按下了屋内的电灯开关。

刹那间,惨白刺目的灯光瞬间充盈了整个殓房。林羽的视线触及屋内景象的那一瞬,心跳陡然失控,仿佛一只疯狂敲打的战鼓。只见几具被白布严严实实遮盖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四周摆放着各类寒光闪烁的手术器械,还有摆满瓶瓶罐罐的置物架,瓶中浸泡的人体器官在浑浊液体里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林羽只觉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眼神不受控制地在那些尸体上打转,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别傻站着了,过来,我给你讲讲这行的规矩。”张老几步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下,眼神犀利地看向林羽,抬手示意他过来。

林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深吸几口气,试图让狂跳的心平复下来,而后迈着如同灌铅般沉重的双腿,缓缓挪到张老身旁。

“咱们这缝尸匠的活儿,虽说在旁人眼里又晦气又阴森,遭人嫌弃、避之不及,可在我看来,这是对逝者最后的敬重与守护。每一个躺到这儿的人,生前都有血有肉、有欢笑有泪水,都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咱们的职责,就是用双手,让他们能完完整整、体体面面地奔赴另一个世界。”张老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林羽的眼睛,神色凝重得如同在宣读一份生死契约,“记住,缝尸的时候,必须心无杂念,脑子里不能有一丝邪念和妄言,更不许对尸体品头论足、肆意议论。还有,这殓房里的每一样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根手指头都别想碰。听清楚了吗?”

林羽被张老那严肃的神情和冷峻的目光震慑住,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因为紧张微微发颤:“记……记住了,师父。”

“好,既然都清楚了,那今天就从最基础、最简单的活儿学起。”张老言罢,站起身,大步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伸手“唰”地一下掀开了遮盖尸体的白布。

映入林羽眼帘的,是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那尸体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双唇青紫,双眼紧紧闭合,却难掩死时的惊恐。他的腹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伤口,皮肉向外翻卷着,像是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露出里面森然的脏器,丝丝缕缕的血水顺着伤口边缘,缓缓滴落在停尸台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声。

林羽只匆匆瞥了一眼,胃里便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他猛地别过头,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第一次直面尸体,害怕是人之常情,没啥丢人的。但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吃这碗饭,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缝尸匠,往后就得硬着头皮克服这恐惧。”张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置物架上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递到林羽面前,“来,接着。”

林羽的双手抖如筛糠,犹豫再三,才缓缓伸出手,接过手术刀。那手术刀触手冰冷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冻得他浑身一颤,差点没拿稳。

“仔细瞧好了,看好我的每一个动作。”张老说着,又拿起一把镊子,动作轻柔却又无比沉稳地将尸体腹部翻卷的皮肉一点点对齐。随后,他拿起针线,开始熟练地缝合伤口。只见他的手指上下翻飞,每一针都精准无误、均匀整齐,针脚细密得如同艺术品。在这死寂的殓房里,缝针穿过皮肉的细微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仿若在为逝者奏响一曲悲伤的安魂曲。

林羽强忍着内心排山倒海般的恐惧,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张老的一举一动。渐渐地,他被张老那专注投入的神情和炉火纯青的精湛技艺深深吸引,恐惧的情绪也稍稍退去了几分。

“行了,看明白了吧,你来试试。”张老缝了几针后,停下手中动作,将针线递到林羽面前。

林羽犹豫了,眼神中满是畏惧与迟疑。但当他对上张老那充满期许与鼓励的目光时,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他咬咬牙,接过针线。深吸一口气,试图让颤抖的双手稳定下来,而后学着张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针缓缓穿过尸体的皮肉。

就在他刚要拉紧缝线的瞬间,变故突生!尸体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抽动了一下,尽管动作幅度极小,却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中林羽。

“啊!”林羽惊恐地尖叫起来,手中的针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脸色煞白如纸,双腿发软,踉跄着连连后退,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慌什么!出息呢?”张老皱起眉头,声音提高了几分,“尸体偶尔会出现肌肉痉挛的情况,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大惊小怪的。”

林羽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盯着那具尸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催促他赶紧转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父亲临终前殷切的嘱托,以及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他咬了咬牙,狠狠心,俯身重新捡起针线。

这一次,林羽虽然依旧紧张得浑身发抖,但动作明显熟练了些许。他努力回忆着张老的教导,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手中的针线,一针一针地仔细缝合着伤口。尽管每缝一针,他的手都会不自觉地颤抖一下,心脏也会猛地揪紧,但他始终紧紧咬牙,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没有丝毫退缩。

时间在这死寂的殓房里仿若凝固,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终于,在张老的耐心指导与鼓励下,林羽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针的缝合。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期待与自豪,看向张老。

“嗯,不错,学得挺快,有进步。”张老那张刻板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继续吧,争取今天把这具尸体完整地缝合完。”

在接下来漫长而煎熬的几个小时里,林羽全身心地投入到尸体缝合工作中。其间,尸体又出现了几次细微的动作,或是手指微微抽搐,或是身体突然抖动一下,每一次都让林羽吓得心跳骤停、头皮发麻。但他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坚定的信念,一次次咬牙坚持了下来。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林羽整个人仿若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他累得满头大汗,手臂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双眼布满血丝,却难掩眼中的成就感与喜悦。

“今天就到这儿吧,收拾一下,咱们回去。”张老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对林羽说道。

林羽点点头,强撑着疲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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