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去医院，连回头看都没看一眼宋冬宜。
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宋冬宜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爬向爸爸的墓碑。
她捡起墓碑旁的一块石头，不顾尖锐的棱角刺痛掌心，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划向墓碑上许奕辰和陈薇薇的名字。
她划得那么用力，那么执着，手心很快被尖锐的石头磨破，鲜血顺着手指缓缓滴落。
可她感觉不到丝毫痛觉，与内心深处的剧痛相比，这点皮肉之苦实在算不了什么。
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无情地冲刷掉了墓碑上的颜料和滑落的粉末，望着终于恢复如初的墓碑，那上面只有爸爸和她的名字。
宋冬宜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苦笑。
她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恋恋不舍地离开。
“爸爸，我要出国结婚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我。”
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家，宋冬宜先去了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头发上干结的血迹一点点化开，蜿蜒着顺着水流淌进下水道。
待她木然地走出浴室，宋母正端着一杯热牛奶等在房里。
“奕辰和他爸说要跟陈家商量一下结婚的事，今晚都不回来了，你喝完这杯奶，就早点睡吧。”
宋冬宜猛地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我好难过......”
宋母只当她即将出嫁不舍的离开家，便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着：“都要结婚的人了还跟妈妈撒娇。要是在那边住得不习惯就让奕辰把你接回家。”
宋冬宜紧闭双眼，心中满是自嘲。
许奕辰连让她回许家都不愿意，又怎会接她回家？这里，终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妈妈，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宋母欣然同意。
这一夜，宋冬宜在噩梦中辗转反侧。
清晨她比宋母更早醒来，发现头上的血痂染红了枕头。
怕妈妈看到后担心，宋冬宜她连忙将枕头藏进行李箱。
细微的声响吵醒宋母：“冬宜，你收拾行李今天就要走吗？明天奕辰要和薇薇订婚，要不明天再走？”
宋冬宜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两个小时后飞机起飞。”
收拾好行李，宋冬宜和妈妈拥抱后便决然坐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
大街小巷尽染年味，众人皆赴团圆之约。
只有宋冬宜如逆行之舟，与归家的人潮背向而驰。
把心事遗落在岁末的风里，奔赴一场未知的婚约。
风拂过脸颊，宋冬宜深吸一口气，是自由的味道。
9
望着窗外渺小的城市轮廓，宋冬宜意识到与许奕辰的分别并没有将她的世界彻底摧毁。
虽仍有伤痛，却并非不可承受。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机身微微震颤，宋冬宜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提前给未曾谋面的联姻对象发去消息：“我到了。”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周琦然的回复就跳了出来：“下午有一台手术，我让司机去接你。”
宋冬宜毫不犹豫地回了句：“好的。”
心里暗自庆幸不是周琦然本人来接，毕竟他俩还不熟，宋冬宜还没做好准备怎么去面对这个陌生的未婚夫。
前些日子宋母有给她发过周琦然的照片，正打算翻回去再复习一下他长什么样子时，许奕辰恰在此时给她发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画面狠狠刺痛了宋冬宜的眼睛，那是许奕辰和陈薇薇提前布置好的明天的订婚现场。
巨幅订婚照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璀璨的星空顶下，满地的鲜花娇艳欲滴，完完全全是按照她曾经和许奕辰憧憬过的结婚现场布置的。
“时间仓促，就直接借用了你喜欢的婚礼布置现场，还好薇薇她和你品味很类似。”
能不类似吗，毕竟她俩都喜欢同个男人。
难过的情绪将宋冬宜淹没，头上的伤口似乎隐隐作痛。
她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蹲下了身子，缓住这阵心慌。
见宋冬宜没有回复，许奕辰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冰冷又残忍。
“昨天你推倒薇薇的事情还没道歉，你现在跟她下跪道歉还来得及。”
“明天我俩就要订婚了，你应该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错影响未来的家庭和谐。”
宋冬宜紧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昨天被许奕辰甩出去撞到墓碑上的后脑勺，此刻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着她的脑髓，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
她其实清楚，这样剧烈的头痛极不正常，可能是脑部受到了创伤。
可宋冬宜不想让妈妈再为自己操心，这个家已经因为她的事情够乱的了，她昨天就生生忍住了去医院的念头。
强撑着一口气，宋冬宜断断续续地拒绝了许奕辰：“我......没有错......我不会道歉的......”
电话那头的许奕辰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暴跳如雷。
“你凭什么不答应？陈家刚给许氏集团注资了三个亿，你想因为你的任性毁掉全家的幸福吗？”
“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给我捣乱，等我跟陈薇薇订婚后可以获得更多利益，并不会影响咱俩的感情。”
“你要是不来道歉，以后就别想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让你后悔......”
许奕辰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宋冬宜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慌乱中她不小心摁断了通话。
身体跟着摇晃了几下，宋冬宜眼前一黑，最后彻底晕倒在了机场。
旁边的路人急忙喊来机场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拨回去最近的通话记录。
“先生，这部手机的主人在机场晕倒了，请问您方便来送她去医院吗？”
许奕辰以为是宋冬宜不想道歉，故意找来路人演戏骗他。
他在电话里不耐烦地吼道：“人死了吗？死了就送火葬场，没死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准备明天的订婚了。”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机场工作人员无奈之下，赶紧将宋冬宜先送去了医院。
而另一边，被周琦然派来接人的司机在机场左等右等都不见宋冬宜出来，急忙给周琦然打去电话。
“先生，我怎么没接到宋小姐，用不用我找人查查这趟航班的人员名单？”
周琦然此时正在医院，他看了看刚刚被机场送来的脑部出血的病人，对着电话里说：“不用了，宋冬宜已经接到我这里来了。”
10
“你是说冬宜失忆了？”视频里宋母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上满是担忧与害怕。
周琦然赶忙安抚她：“对，头部受创伤的确可能会存在失忆的情况。”
“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又或者是对她造成过极大伤害的人或事，冬宜都有可能会忘记。”
“但您先别着急，这只是暂时的，后面慢慢引导这些记忆都可以找回来。”
周琦然发现宋母背后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对新人的照片，耳边还回荡着轻柔的音乐，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在某个婚礼或是订婚现场。
“宋阿姨，您现在这情况也不方便马上离开，先把您那边的事情忙完吧，冬宜有我照顾。”
宋母看了一眼时钟，一大早许奕辰就去陈家接陈薇薇了，等到中午十二点左右订婚仪式才正式开始，现在还有四个小时。
更何况她去国外的护照过期了一直没去重新办理，现在急也急不来。
听到宋冬宜并无生命危险，宋母这才稍微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微微点了点头：“我参加完奕辰的订婚仪式，就立马飞去外国看冬宜。”
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宋母又问道：“冬宜现在醒了吗？”
周琦然闻言，转过头看向病床。
那会宋冬宜刚做完手术麻药劲儿还没过去，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惹人怜惜。
现在麻药已经过了，此刻她正睁着一双透着迷茫与懵懂的大眼睛与周琦然的目光对上。
刚一对视上他的眼睛，宋冬宜便很快地移开目光，长长的睫毛像蝴蝶轻扇的翅膀微微颤动着。
又跟宋母反复保证宋冬宜不会有事，宋母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等病房里只剩下宋冬宜和周琦然两个人时，宋冬宜犹犹豫豫开了口。
“刚刚你在跟谁说话啊？”
周琦然如实回答：“你妈妈。”
“妈妈？那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周琦然没打算瞒她：“她在你哥哥的订婚现场，一时走不开。”
听到“哥哥”这个词，宋冬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温柔地对她说：“等你长大以后，我们就结婚。”
可身影像是隔着毛玻璃让她看不真切面容，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像缺少了点什么。
她努力地想要去看清这个身影，去回忆起与之相关的一切，可越想越痛苦，头疼从太阳穴开始，迅速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