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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混在了一起,一半流进嘴里,另一半沿着下巴灌倒脖子里。他身边的老哥正要拿纸巾给他擦拭鼻涕和口水,我看得连手里的枣糕也吃不下去了,调侃说:“你就让他尝尝啥味道。”哪知老哥急了,朝我吼道:“你要不要尝尝!人家都这样了。知道你俩不对付,可平常他还是挺讲义气的,对朋友不说两肋插刀,倒也是全心全意。你犯不着说风凉话。”
这一吼把我吼了个激灵,也把全公司人的目光吼到了我身上。一时间我有些无地自容,竟然生出愧疚感,失落地回到工位上,连妹妹看我的眼神仿佛都变了。她教育我说:“哎呀,你不能这样说,毕竟人家都那样了。”一瞬间我的心情由得意降低到了绝对零点。外界和内心都在谴责着我的道德,让我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怀疑和不安。
救护车的喇叭在楼下呼啸,很快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赶到公司。我还没有见识过这阵仗,如果不是心情低落,我一定去凑凑热闹,但我现在对什么都不关心,只是失落。但公司内的吵闹声还是打破了我内心的孤寂与难过,转而成为好奇。逼哥已经醒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仍然坚持要他搭上救护车去医院。然而逼哥咆哮着,像是患了失心疯一样,他一会哭一会笑,嘴里嘟囔着“我已经没钱了,我的家里也没钱了,我没钱去医院,没钱坐救护车”。经理闻讯安慰说救护车的费用公司会报销。这时候大家都怀疑他突然发了癔症,整个人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直到同事看到了逼哥家里人发来的信息,才得知逼哥家里破产了。逼哥家里人贷款做水产生意,结果让人骗了,不仅钱没了,还背上了几千万的贷款,银行已经收走了家里的房产和汽车,一家人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好在逼哥的车和房在自己名下,还有份工作,同事都拿这些安慰逼哥。但很快大家又发现了他家里的贷款有三分之一是在逼哥名下,这下大家也没话可说。经理向医护人员表达了歉意,同时付下出车费。
换我我也受不来,我这么想着。今天嘴真是开了光,想什么来什么,刚才还诅咒逼哥破产,马上逼哥就破产了。好像还是我的过错了,看到他现在这么惨,我内心不免有些同情:还是不要这么惨了,起码别欠这么多钱,有个住处,过个普通日子。好,我的念头刚放下,对面就传来好消息,说是骗子找到了,钱也都追回来了,虽然会有损失,但是总比现在强,房子和车也都不用拿去抵债了。
好好好,我真想扇自己两巴掌,不心疼自己反而同情起别人来了——等等!我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歪着头心里酝酿着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在一秒钟后,我的牙刷凭空出现在了我的工位上。我拿起牙刷,反复摩挲着,像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而非普普通通的塑料牙刷。我的嘴角开始慢慢向两边绽开,仿佛一朵缓缓开放的花朵;我的头颅左右摇晃着,我的脚禁不住地抖动,踩踏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我的心脏上下左右地跳动着——
“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
我终于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最先听到的是旁边的小妹妹 ,她用疑惑地表情盯着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公司的人不由得抬起头朝着这边张望,然后是经理从办公室的百叶窗盯着外面,估计他的心里在滴血,想着一天之内疯了俩,好了一个又来一个。
小妹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我的胳膊,想要提醒我注意仪态。我扭过头,一脸笑意地瞅着她,令小姑娘有些发怵。小妹妹脸上又疑惑变为惊恐,颤颤巍巍地问道:“你没事吧,哥?”
看到她受惊吓的小鹿一样,我笑得更大声了,隐忍的“嘿嘿嘿”变成了放肆的“哈哈哈”,简直像一个疯子。刚刚训斥我的同事闻声小跑过来,轻轻拍打我的肩头,关切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怀疑他害怕因为刚才的责备导致我精神受了刺激。虽然关切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但我一见是他,不免想起来刚刚自己被骂的狼狈的模样,笑声也戛然而止了。
我要报复!凭什么连你也要教训我!我这辈子最烦被人教育了!我的眼睛死盯着他,燃着愤怒的火焰。他也被吓到了,一边笑着,一边后退。我站起身子,步步紧逼,但事情并非我所想的那样,在我的控制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