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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一个老头,自称是上帝——一个很典型的上帝,穿着白袍。头发和胡子又浓又密,还带着卷曲,全是白色的,像白色的棉花。
他对我说,年轻人,我给予你所有可以想象的能力,你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问他,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他还没有回答,我就醒了。
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感觉,类似的疼痛、轻松、虚浮等等全然没有感觉到,于是我意识到这仅仅是一个梦而已。这倒让我惆怅了一会儿,如果是真的确实是挺好的,那样的话我会让我的牙刷来找我,然后我就可以在床上刷牙了。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还是一样慵懒地起床,赶上七点的地铁,然后在八点前去到公司打卡上班。衣服皱皱巴巴地,窝成一团,每天都要花上一段时间光着膀子翻找衣服。先找到内衬,然后是裤子,最难找的是袜子,要么藏在外套的袖子里,要么躲在床底下。就在我费心找袜子的时候,屋门却毫无征兆地开了,我记得它是在里面锁住的!伴随着生锈的合页转动发出的咯吱声,我的心里一惊,冷汗遍布脊梁,一只眼睛紧盯着门口,另一只眼睛搜寻着趁手的武器。很快我就瞄准了床边的一把黄色椅子,抓住它的一边可以借助势能将其甩出去从而造成较大的伤害。门仍在缓缓转动,那如同指甲摩擦黑板的瘆人声音让我身心承受巨大的折磨,有一瞬间我想着我得尽快把合页换成崭新的、永远不会生锈的、永远不会发出这种精神折磨声音的。我开始怀疑小偷窜进家里,不过似乎经不起推敲,早晨楼下全是老头老太太,如此名目张胆也实在太过猖狂——但万事皆有可能。合页的咯吱声仍然折磨着我,我开始希望意外早点到来,起码门能快点打开,免得我饱受折磨了。思索之际,门应声停下,从一人宽的门缝里缓缓飘来——一只牙刷,我自己的那支!我对此感到十分无语。
“老叼,你他妈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小,弄这些鬼把戏早晚把我整出心脏病。”
老叼是我的合租室友,这只是他的外号,至于他的真名没有那么重要,反正他和我处境差不多,吊儿郎当的打工人。我提上穿了一半的裤子,气冲冲地跑到客厅,没有找到人,于是我又冲到老叼那屋。屋门虚掩着,我想他肯定会藏在门后面,趁机吓我一跳,所以我故意狠狠地推开门,最好把他撞得鼻青脸肿,然后我会装作无辜地样子可怜兮兮地说“哎呀!你怎么在门后面,你没事吧?哎呀,你的鼻子红了耶!疼不疼?啊?你的额头也红了!我滴小乖乖,我不是故意的呢!”
但门后一点阻力也没有,木门就那么重重地碰在白色的墙面上,白色的墙灰从门沿飘下来,差点进到我的眼睛里。屋里没有人存在的气息,凌乱的床铺、杂乱的衣物堆、墙边一排脏兮兮的鞋子,看到他上班背着的土灰色背包不在桌子上,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或许这时候已经坐上了拥挤的地铁,嗅着臭哄哄的汗味和头油味。
我有些莫名的失落,而已忘却恐慌。我轻轻地关上门,回过头时,那只牙刷仍然悬浮在空中。我好奇地盯着它,顺着它竖直的方向,希望能够看到悬在上空的那根透明的丝线。可是空空的,用手也摸不到,它就那样悬浮着。
手机的第二个闹钟响了,我像应激反应一样抓起面前的牙刷飞奔到卫生间刷牙洗脸一气呵成,在接下来的两分钟内穿好剩余的衣服、把充电器和电脑装进包里,最后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发出的巨响冲出家门。路上我不禁为自己笑出声来,我感觉自己就像巴普洛夫的狗。
这个时间点我是无福消受早餐的,我唯一希望的是公交车能够准点来,这样我就有希望赶上时间最近的地铁。显然今天我是比较幸运的,前脚刚到公交站,80路公交就来了。这也算是今天的好事了,长时间来自己也没有幸运过几次,好像倒霉的事总会找到自己头上,幸运的好事反而总是擦肩而过。
公交上人很多,都是和我一样的上班族,一样的眼神涣散、睡眠不足,一样的精神疲惫、遍布沧桑。虽然深处同样的窘境,大家平时表现得客客气气,有礼貌的样子,但我心里却十分厌恶他们,我相信他们也是这么想我的。好在我和他们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我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