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子放缓了些,摇摇头。
“若是值夜的人发现,怕会连累你们。”
又冷又饿又疼。
让我想到了小时候。
那时,我刚刚经历了变故,和怀安哥哥四处逃亡。
我们白天乞讨,晚上便在破庙或是废屋里住。
每到夜里,我都会因为又冷又饿又疼,哭上一阵。
怀安哥哥便会烧火,将自己省下的口粮让我吃。
还会让我倚靠着他,讲故事给我听。
后来想想,他当时也不过十二三岁。
也是刚刚从一个富家公子,便成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民。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才遇到了阮妈妈。
当时,我们正在街上乞讨。
恰逢阮妈妈在当地采买,不期而遇。
见她衣着尚佳,看着十分面善。
看着一旁怀安哥哥一无所获,我犹豫着上前,怯生生地伸出手,说道:“夫人,请赏些吃的吧。”
她低头看了看我,眼中满是怜爱。
随即掏出钱袋,都递给了我。
然后,她用丝帕擦了擦我的脸,轻声说道:“多漂亮的女娃娃,怎么成这般模样了?你的父母呢?”
我刚要答话,不远处怀安哥哥急忙冲了过来。
他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向阮妈妈大声喝道:“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阮妈妈呆住了,然后突然流出泪来。
她哭着抱住面黄肌瘦、狼狈不堪的怀安哥哥。
“小主人,我是阮姨啊!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没有落一滴泪,只是用力回抱住阮妈妈。
反倒是我,号啕着哭个不停。
之后,我们跟着阮妈妈悄然回了洛京。
他想翻案,但被阮妈妈阻止,说人心亦变,不如先在凌波楼探听消息。
提及当年旧事冤案,有的无可奈何,有的装聋作哑,有的闭口不言。
有的甚至想问出究竟是用意,有何漏网之鱼的消息,想趁机利用。
这些,都是当年的故旧,如今都选择明哲保身,甚至是落井下石。
万般无奈之下,他选择了去云隐寺出家。
一方面,隐姓埋名,另换身份。
另一方面,我朝素来礼佛重禅,皇亲权贵,尤为如此。
复仇之事,也可徐徐图之。
还记得他第一次下山来见我。
头戴斗笠,身穿青衣布袍,一双僧靴。
我半晌没有认出来。
寺庙清苦,除礼佛修行外,还需日日劳作。
他虽看着结实了些,但双手都是茧。
他说,他下山后回了一趟家中。
孟府、别院,都已改了模样,往日痕迹,荡然无存。
我们的家人已逝,魂魄不知飘向了何处。
我们的家园已无,仇人们的亲信竟都在家人流着鲜血的地上玩乐、生活。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
之后,我便决定:我不能再整日害怕,不能再躲在他的身后。
我跟阮妈妈说,我要成为最有名的舞姬。
混入高门显贵交往之中,听消息,多筹谋,待时机。
我要和他一起,复仇。
5
“你终于醒了!”
我睁开眼,见到的是一脸憔悴的季少文。
“季公子?这是在何处?”
堪堪说了几个字,我便觉得嗓子生疼。
季少文拿了水喂我,缓缓说道:“你受了风寒,再加上身上有伤,已昏迷了四日。”
我只觉得头晕脑胀,隐约记起贵妃处罚我……
“贵妃要我舞至第二日日出之时,我可领受完了?”
“据宫人说,丑时你便昏了过去。我偷听到兄长的话,第二日早早进宫,见你躺在地上已被冻僵,身上都是伤口……”
我垂眸,“这几日,是你在照顾我?”
他点点头。
“多谢你。”
沉默了一阵,他靠近我轻声说道:“秋鸿,让我照顾你一生可好?”
我抬眼,直直看向他。
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拦住。
“秋鸿,你先听我说完。
“我第一次见你,其实是前年秋日。那日你一袭水绿衣裙,救了一个乞讨女童,笑靥如花,灼灼风华,我便有了心。
“之后,我便常去凌波楼,只要见到你,就觉心满意足。
“但我知道,即便是你愿意,家中也阻碍重重。所以我荐你进宫献艺、去教坊司,也有我的私心。
“但如今,兄长、堂姐这般行事,还险些要了你的性命,父亲也肆意弄权……若你愿意,我愿和你远走他方,从此盎然恣意,自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