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最大的遗憾。

阿留是半年前父亲从北地买回的小马倌，专门照料府中两匹良驹的幼崽。他天性纯良，亲近生灵，萝卜总喜欢往马厩跑，而阿留也一直偷偷帮我照顾它。

我来到马厩，见到六岁的阿留正在给槽里添加草料。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是我，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问："小姐，今儿习马吗？"

看着他天真无邪的面容，我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想到几日后他会因为保护萝卜惨死在马厩，我便觉得心痛如绞。

"今日不了，"我柔声说道，"我来是想问问，上次郭侍郎来看马，都跟你聊了些什么？"

"郭侍郎说他在北地从军，喜好良驹。他不信这两匹良驹是我养的，我就告诉他我出生在大荆国的马厩里，是天生的养马好手。"

"大荆国？"我讶然，"你出生在大荆国？"

"是啊！这两匹良驹也是大荆国汗血宝马的后代。"阿留骄傲地说道。

上一世，我竟未曾了解阿留的身世，只亲眼目睹他和萝卜的惨死，如今想来，心中更是难以平静。

"阿留，最近勤着点打扫马厩，春天蛇虫蚁鼠太多，小心惊着马。"我认真叮嘱他。

"好的，小姐！"阿留笑嘻嘻地答应，临走前还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叫萝卜来玩吧，马儿都想它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打算。

之后，我让阿留送信给郭琦。为了避免别人看见，特意乔装男子约他到河边桃林见面。

郭琦一见到我，便笑道："姜二小姐今天的装扮，倒让我想起故人。"

看来他对我选的地点很满意，并不打算隐瞒身份，而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你这故人是不是爬树、抓鱼也很在行？"我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

"不止如此，"郭琦目光微闪，"他还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感念于心，无以为报。"

"那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啊！就因为我们是旧时相识，你便贸然提亲，也不想想后果是什么？"我火急火燎，再也装不下去。

"难道你想嫁给那个老衡王？"郭琦急了，神色有些紧张，"我都打听过了，衡王家中不太平，先王妃死得不明不白，你难道想去趟这浑水？"

"我当然不想嫁！但我更不想死啊！你怎么只打听衡王家，却不去打听打听我家？"我逼问道。

"谁说我没打听？"郭琦辩解道，"我一回来就四处打听桃树方圆五里的奴家小仆，直到我见到佩玉上的桃核平安扣，才确认当年那个差点与我拜把子的'小子'，竟是姜尚书家的嫡次女。我提亲是为了救你，哪怕成亲后再和离，你也能自由..."郭琦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盯着郭琦看了许久，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渐渐与桃树下的少年重合，心绪随之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上一世，我竟是被他这好心稀里糊涂地害死的。

"谢谢你，陈平哥哥，"我叹了口气，说道，"谢谢你为我着想。"

这么多年，我一直孤独地活在父母的阴影中，努力在他们的价值体系中寻找存在感。而现在，他回来了，我觉得心底里某些东西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

郭琦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耳尖微微发红，笨拙地移开了目光。

"如今尚书府与贺公公的协议，你可知道？"我打破了沉默。

"知道。"郭琦生怕我误会，急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你能先过来就行。"

"听我说，别做什么，我自有安排。但我确有一事相求，"我认真地说道，"你把阿留要过去，要快。"

"咱俩心有灵犀吧？我早已打算要了阿留当随嫁之人。"郭琦言语间透出些许得意。

看来他果然是个爱马之人，我心下感慨。

"三日内找个理由让他过去，算我求你。"我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郭琦看我神情严肃，也收敛了些，"好，不说理由？"

"人命关天，以后我再告诉你。还有，帮我照顾好萝卜。"

我唤了萝卜过来，小狗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摇着尾巴在郭琦脚边撒欢打转。郭琦见状很是高兴，一边揉着萝卜的头一边夸道："萝卜真是好狗，这么多年还记得你陈平哥哥！不像有些人，见了也不认，走了也不打声招呼。"说着，他还斜着眼偷偷瞥了我一眼。

还挺小心眼。我被他逗笑了。

交代好一切后，我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接着，我们聊起了彼此分开后的生活。比起我一成不变的折磨，郭琦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要精彩得多。

他在乞儿中逐渐崭露头角，为了显示能耐，他半夜被怂恿着去偷一大户人家，结果被家主发现，没想到家主竟是他父亲旧部的老长官。被痛骂一顿后，这位长辈给他改了名，并打点人将他送去北地军中历练。

在军营里，郭琦如鱼得水。几年前，太子出使西魏国商谈商贸事宜，遭到刺杀，郭琦拼死救下太子，立下大功。太子登基后，他便成为圣上信任的边境密探。半年前，因圣上需要他回京处理要事，便命贺公公收他为义子，郭琦也因此回到京都，担任兵部侍郎。

"所以你是边疆呆太久了，回京后就去顾春楼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