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穿军装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忙走出去。
“听说诗诗保研京大，我特地来祝贺一下！”
女人是云墨景的母亲，因为小时候被顾母救过命，这才定下儿女婚事。
她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她顾玖诗好的人了。
云芸的目光瞥向云墨景，“今天懂事了，还知道给诗诗放炮庆祝。”
云墨景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妈，这是给心茉放的，玖诗把名额让给心茉了，心茉很努力的，不会辜负这个名额。”
云芸气得嘴角抽搐，“努力？她有本事自己努力拿到保研名额啊，拿不到就自己考，凭什么抢诗诗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东西！还有那顾家……”
顾玖诗拽住即将要暴走的云芸，给她使眼色，“云姨！改天我跟你详聊。”
这事她不想闹大，会暴露自己要去科研基地的事情。
马上就要离开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们纠缠。
云芸还是很生气，直接踹了云墨景一脚，坐上军车走了。
云墨景满不在乎，目光落在了顾玖诗的身上。
“该怎么跟我妈解释名额的事情，你自己想！别让我妈知道什么，否则打结婚报告的事情就延迟！”
“懂了吗？”
顾玖诗点头，算是回应。
结不结婚的，已经无所谓了。
“对了，心茉身体不好，你别在她面前提结婚的事情，她马上就要去京大上学了，你把身上的积蓄，那些布票、粮票都给她吧。”
云墨景很贴心，但这份贴心不是对她。
没来由的，顾玖诗只觉得喘不上气。
“你觉得，我有吗？”
顾玖诗看着身上的衣服，声音平静，“这是顾心茉几年前的衣服了，都抽条了，可我还在穿。”
“顾心茉身上的却是今年的时兴款式。”
云墨景一噎，似乎才想起我过得什么日子，眸光微动。
“行了，以后结婚我都会补给你的，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可怜。”
不知何时，顾心茉出现在了门口，看着云墨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云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云墨景神色一慌，忙开口：“没有，我……”
“云哥哥可不可以不和姐姐结婚？和我结婚好不好？”
说着，没等云墨景开口，顾心茉的身体便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顾玖诗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顾心茉还是既要又要啊。
见顾心茉如此，云墨景神色大变，上前一把抱住她。
“心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这时，顾父顾母听到了动静，神色大骇。
三人着急地将顾心茉抱上车，准备送医院。
看着顾心茉苍白的脸色，云墨景额头青筋直跳，回头神色厌恶地看着顾玖诗。
“你早就看到心茉过来了是不是？你是故意刺激她的！你真恶毒！”
是啊，顾玖诗好恶毒啊。
这么恶毒的她，为什么还在任人欺辱呢？
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看着那远去的车，心中苦涩。
她不明白，明明那么拙劣的手段，自小被誉为天才的云墨景却看不出来。
或许是爱吧？
可最初，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是他天天保护她，不让顾父顾母打她，还警告顾心茉离她远点。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他开始无条件袒护顾心茉，指责她，什么都变成了她的错。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云墨景，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不会再为他哭了。
不爱她的人，不值得她掉眼泪。
一个月后的顾玖诗，将彻底属于自己，属于国家。
顾玖诗回到了那个满是异味的杂货间，把云墨景曾经送给她的礼物全部拿了出来。
那里面有他人生中第一个纸飞机，还有他爱她至深的时候写的情书。
也有二人从小到大的合影。
曾经，她将这些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无论顾心茉怎么算计想要拿走它们，她都没有低头。
甚至还为此遭受了好几次毒打。
可现在，它们不重要了。
她将这些东西一把火点掉，火光映着她面无表情的神色.
从今以后，她顾玖诗的人生中将不会再有这些人的痕迹。
“你在烧什么？”云墨景不知何时回来了。
在看清楚被火烧得卷边的照片后，他神色大变，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不假思索地就把手伸了进去，要拿出那些照片。
4
火烧得厉害，云墨景只能退出来，愤怒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慌张。
“顾玖诗，你发什么神经！为什么把我送给你的照片给烧了？”
看着地面上的一团灰烬，顾玖诗嘴角浮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恍惚间，云墨景有些愣神，只觉眼前人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们中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再不复从前。
顾玖诗想说，不止照片，可话到嘴边，却成了：“长虫了，脏了。”
云墨景面上怒容退去，多了几分轻松，“原来是这样，不碍事，婚后我们再多拍几张就好了。”
婚后？
不会有了。
顾玖诗没说话。
云墨景皱眉，有些不耐烦，“你别天天一副死人脸，好像人都欠你什么似的，明明是你欠心茉的！”
“这次她还因为你住院了，医生说她有抑郁症，你别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她要是真出事了，你对得起她爸妈吗？”
顾玖诗依旧没有解释。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听，也不会信。
“行了，心茉还在医院，你赶紧去给心茉道个歉，乞求她的原谅，这个事就算了。”
云墨景一副大发慈悲饶过她的样子，让她简直觉得可笑至极。
抑郁症？
那抑郁症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看不出来吗？
顾玖诗笑了，笑得悲凉。
“道歉？她需要吗？她到底是想看我道歉，还是想看我卑躬屈膝讨好她的样子？”
云墨景皱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心茉和你不一样，你别以己度人！再说了，你是她姐姐，让着她点怎么了。”
“怪不得顾叔叔顾阿姨不喜欢你，心眼这么小！不道歉也可以，结婚的事情延迟！”
说罢，云墨景转身离开。
背影决绝而又冰冷。
他似乎还以为顾玖诗会在乎结婚的事情。
可顾玖诗已经不在乎了，她神色淡然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不多时，顾父顾母回来了。
他们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墨景的婚事算了，心茉喜欢他，你一个当姐姐的，就别和妹妹争了。”
即便早有所料，但当这句话真的出现在耳边的时候。
顾玖诗的心还是疼了一下，像被针扎了似的。
顾玖诗突然开口问顾父顾母：“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你们要不要告诉我，顾心茉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我是姐姐我就要让？可我只比顾心茉大一个月啊，这些年我什么都要让给她！最好的教育资源，吃的，穿的，用的，我都给她了。”
“你们却还是不满足，要我让保研京大的名额，她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为什么不自己考？她就那么蠢吗？”
“你们那么爱她，是不是哪天她说不想我活了，你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插进我的心脏！”
“见过亲生父母偏心小的，没见过偏心表的，如果我真的不是你们亲生的，麻烦你们现在立刻告诉我，我们断绝关系！”
话刚落地，顾母便一巴掌甩了过来。
愤怒到声音都在颤抖：“你发什么神经！你妹妹的爸妈是因为你才死的，我们对她好点怎么了？单你爸妈还活着，你拥有的就已经比你妹妹多了，你还在闹腾什么！”
“我告诉你！墨景是心茉的，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是敢抢，别怪我们把你赶出家门！”
单她爸妈还活着，就已经比顾心茉强了？
可活着的，到底是她顾玖诗的爸妈，还是顾心茉的爸妈啊？
顾玖诗靠在墙上，眼中一片灰寂。
这时，身后传来云墨景不容置疑的声音：“医生说，心茉的病情加重了，婚事推迟吧！”
顾玖诗回头，撞入云墨景冰冷的眼神中。
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火辣辣的痛意因着她的动作愈发疼了。
她却浑然不在意，苍白的面颊带着笑意：“好！”
5
云墨景似乎没料到顾玖诗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间有些发愣。
顾玖诗不知道他在愣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十岁那年，她被爸妈打得遍体鳞伤，赶到了杂货间住，那里很冷。
她只能抱着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里，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
那时，云墨景顶着满天星光出现在了窗户口，朝她挥手：“诗诗，我给你带了大包子！”
彼时的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灰寂的心。
她想，没了爸妈，她还有云哥哥。
可他也变了，逼着她把保研京大的名额让出去，甚至还拿婚事做筹码。
现在提出婚事推迟，也是为了稳住她吧。
等顾心茉上了京大，云景墨也不会和她结婚。
最后，她只会一无所有。
不过幸好，她没有把名额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