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混凝土的叹息（2023年秋）

江临市南郊工地的探照灯刺破雨幕时，我正蹲在搅拌车轮胎旁数蚂蚁——如果那些黑点还能算蚂蚁的话。它们排着队往混凝土裂缝里钻，每只身上都粘着蓝莹莹的粉末，活像一串会移动的 LED 灯。

"陈队！这儿！"小徐的喊声混着柴油味飘过来。他半个身子卡在搅拌车卸料口，安全帽上糊着层发硬的灰浆，乍一看像顶了块墓碑。我踩着碎石过去，手电光扫过他的镊子尖，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不锈钢表面往下滑。

"血？""比血麻烦。"他侧身让出空间，"您自己闻。"

腐锈味直冲天灵盖，还掺着一丝甜腻。卸料口边缘结着层胶状物，手指蹭上去黏得像融化的橡皮糖。我摸出物证袋装了一撮，强光下忽然闪过几点晶光——是混凝土里混着的玻璃碴，边缘带着焦黑的灼烧痕。

"消防队说搅拌机急停按钮失灵。"老周从雨幕里钻出来，警用雨衣哗啦作响，"操作台上全是糖渍，跟三天前失踪案现场一个味儿。"

我正要开口，头顶突然炸响闷雷。搅拌车猛地一颤，滚筒里传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人用铁锤砸棺材板。

"活见鬼了！"小徐吓得镊子都掉了，"这破车早断电了！"

老周已经抡起撬棍插进滚筒缝隙。铁皮撕开的尖啸声里，半块水泥坨滚出来，"咔嚓"裂成两半——拳头大的蜂窝状孔隙中，蜷着只戴劳保手套的断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卡在混凝土里，戒面刻着"ZYCM"四个字母。

雨突然下疯了。

二十分钟后，市局物证室

赵雯把咖啡杯往离心机顶上一搁，震得试管架直晃悠："氯离子浓度 7.2%，够把钢筋锈成渣了。"她敲了敲质谱仪屏幕，蓝色波形图跳得跟心电图似的，"知道这数值多离谱吗？去年跨江大桥塌方段的样本才 2.1%。"

我盯着物证袋里的金戒指。戒圈内侧的划痕新鲜发亮，像是最近才被人强行摘下来。放大镜移到戒面时，突然发现"Y"字母右下角卡着点东西——半粒没化开的方糖，和搅拌车操作台上的糖渍一个成色。

"更邪乎的在这儿。"老周甩过来一叠照片。失踪案现场监控截图里，戴同款金戒的男人正在便利店买泡泡糖，左手小臂有道波浪形烫伤，和断手皮肤上的疤痕镜像对称。

窗外又滚过闷雷，供电系统突然跳闸。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瞥见离心机玻璃管里的液体泛出幽蓝——和工地蚂蚁身上的荧光一模一样。

"查查糖的批次。"我抓起车钥匙，"还有，联系城建局调近五年所有用氯盐添加剂的工程......"

话没说完，物证室大门"咣"地被撞开。小徐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是交通监控抓拍的画面：套牌混凝土车正驶向城南幼儿园，车尾挡板沾着未干的蓝浆，在雨中拖出鬼火似的痕迹。

赵雯突然"咦"了一声。她抢过平板放大画面，驾驶座车窗映出半张模糊的侧脸——那人嘴角有道疤，和三年前桥梁事故幸存者描述的一模一样。

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爆出一串急促的鼓点。我摸到裤兜里硬物，是今早从搅拌车底下捡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