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短篇故事 沉纱遗恨:西施与郑旦浮生断簪录

  范蠡将这镯子套上我手腕时,春日的暖阳洒在他脸庞,眉眼间满是温柔,可如今,这镯子戴在郑旦腕上,却无端生出几分刺目的意味。

  

我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如水,轻声说道:“妹妹倒是比从前更精通音律了。” 话落,我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金护甲,那冰凉坚硬的触感,似能稍稍安抚我此刻紊乱的心绪。

  郑旦听闻,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尖厉的笑声。那笑声像是夜枭啼鸣,在这寂静的宫殿内横冲直撞,最后撞在青铜灯台上,仿佛碎成了一片片寒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精通音律?” 她一边笑,一边近乎癫狂地重复着,“我不过是学会了用宫商角徵羽诅咒人!”

  话音刚落,她猛地伸手,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动作太过用力,衣裳撕裂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她的锁骨处,刺青赫然映入我眼帘: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白蛇,那蛇身扭曲蜿蜒,像是随时都会择人而噬,而蛇信正不偏不倚地舔着 “蠡” 字。

  刹那间,我的喉间泛起一阵浓烈的腥甜,仿若有一口血要冲破喉咙喷薄而出。我强忍着,抬眼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那原本柔和的月光竟变得惨白无比,像极了层层叠叠铺在地上的丧幡,透着无尽的阴森与不祥。“妹妹这是何意?”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可在这空旷的宫殿里,这颤抖的声音却被无限放大,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恐。

  我死死盯着郑旦,试图从她满是疯狂的眼神里寻出一丝解释,寻出一个能让我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映入眼帘的,只有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恨意与决绝,恰似一个黑暗的深渊,要将我和往昔那些自以为美好的时光,统统吞噬干净。

  "何意?" 郑旦踉跄着逼近,发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你以为范蠡为何选中你我?他要的不过是两枚棋子!" 她从袖中甩出一块玉佩,正是三年前公孙珞赠与她的定情之物,"你看这 ' 旦' 字,早被他刻成 ' 殇' 了!"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是块浸血的骨头。我忽然想起苎萝村溪边的断梳,当时郑旦哭着说 "梳子断了,我们的情分也断了",原来那裂痕里早就藏着范蠡的阴谋。

  "他说你是块璞玉,需得吴王的雕琢才能成器。" 郑旦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可我呢?不过是块垫脚石!" 她抓起案上的古琴,琴弦在她指间崩断,"你以为夫差爱你?他爱的不过是自己驯服天下的影子,而我,恰好是那面最亮的铜镜。"

  我凝望着郑旦,她眼中那团疯狂的火焰熊熊燃烧,像是要将这吴宫的暗夜都灼烧出个窟窿来。刹那间,时光仿若倒转,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将我拽回入宫前夜那个死寂沉沉的夜晚。

  彼时,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肆意晃动,郑旦满脸决绝,手中剪刀寒光一闪,越国带来的衣裙便在她手下纷纷破碎,每一下 “咔嚓” 声,都似是对命运的不甘嘶吼,她声音颤抖却又无比笃定,说出那句 “你我皆是祭品”,那话语仿若冰冷的刀刃,直直戳进我心底,让我在闷热的夏夜,无端泛起一身寒意。

  如今想来,果真是一语成谶。自范蠡踏入苎萝村,我们的命运便如同被丝线牵扯的傀儡,身不由己。原来,我们都置身于范蠡精心布局的棋盘之上,我执红棋,她执黑棋,看似泾渭分明,实则殊途同归,都不过是他手中为达目的的棋子罢了。这棋子的命运,便是在这权力与权谋的棋局中,身不由己地被摆弄,或进或退,全然不由自己做主。

  郑旦的动作突兀又凶狠,她猛地从袖中掏出半块木梳,那熟悉的檀木纹理,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让我一眼认出,正是当年她生辰时赠予我的那把。这木梳承载着我们往昔在苎萝村的无数回忆,曾是我们姐妹情谊的见证,可如今,却似一把利刃,要将过往的一切美好都无情斩断。

  “知道为什么梳子会断么?” 她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怨愤,那断齿已然抵上我的咽喉,冰冷刺骨,好似下一秒就要刺破我的肌肤,“因为范蠡说,要让你永远记得,你欠他的债要用一生来还。”

  我听着她这话,心中五味杂陈,范蠡,那个有着如月白长衫般清冷气质的男子,却有着一颗比这吴宫夜更深沉的心。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藏着算计,从最初选中我们,到一步步将我们推进这吴宫的深渊,皆是他棋局中的谋划。而我们,不过是他用来实现越国复国大业的工具,那些所谓的家国大义,在他眼中,或许也只是达成目的的堂皇借口罢了。

  月光不知何时,穿过雕花窗棂,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恰似我此刻千疮百孔的心。我望着郑旦那因怨恨而扭曲的面容,曾经的她,是溪边与我嬉笑浣纱的少女,眉眼间尽是纯真,可如今,这吴宫的岁月、权谋的倾轧,已将她彻底改变。

  我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在这寂静的宫殿中回荡,透着无尽的苦涩与荒诞。这吴宫,每一块砖石都历经无数的阴谋与谎言,在这密不透风的牢笼里,我们这些被命运摆弄的棋子,又有谁能幸运地全身而退?从踏入吴宫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便已注定,不过是在这布满荆棘的路上,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或许早已写就的结局罢了 。

  “妹妹可知,吴王昨夜说……” 我佯装漫不经心,莲步轻移,缓缓凑近郑旦耳畔,声音压得极低,仿若怕那宫墙内无处不在的砖石瓦砾也会竖起耳朵偷听一般,“他梦见自己被两条白蛇缠身,醒来时枕边多了这个。”

  言罢,我徐徐摊开掌心,那片染血的素绢静静躺在我的手心,像是一朵被鲜血浇灌过、枯萎了的妖冶之花。绢上的笔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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