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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妈妈身上的伤,哪个是致命的,不过是轻轻打的,这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咱们的,就是他心里苦忍不住。”
看着妈妈脸上、脖子、手上的各种结痂疤痕,听着妈妈的胡言乱语,我终于明白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真不该可怜她,真不该多此一举。
“停!”我大吼了一声,疯狂地将那些照片撕碎,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的事我再也不会管了!”
我进了房间,看到书桌上摆放的被摔破了的笔筒、台灯、书架……想着这些年狗男人无数次殴打妈妈,摔烂家里的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脑子里出现一个声音,是我自己的,但又不是我说出来的。
“谁在说话?”我问。
没有回答,我又想起血泊中那个陌生的自己的脸。我拿起墙上挂着的一个只有半边的小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让我死了吧,回到这里一点意义都没有。”我试着对空气说,虽然不确定有没有人在听。
第二天,我把那个相机又以650元的价格卖给了照相馆,接着行尸走肉般地去上学。
来到学校,早早看到一个纸条和一个小盒子,打开,是赵茜娟秀的笔迹:祝你学业有成!盒子里是一个精美的钢笔。
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东西给我,还是如此精美的钢笔!
我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此刻,赵茜在我心里变成一个天使了。
我想用纸条给赵茜写一些什么话,但又不好意思,尽管我实际已经三十多岁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后来又送了赵茜一套精美的文具套装,这在那个年代还是很稀有的东西,淡蓝色系,正符合我心中赵茜的形象。
为了防止赵茜推脱,我附上纸条告诉她,这是一个亲戚送我的,颜色我不是很喜欢,觉得正好适合她。
赵茜用纸条回我:谢谢你,下不为例,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我回复:好!最后一次。
赵茜再回复,只有一个笑脸+一个叹号。
我把纸条保存好,又满意地去看书了,学校渐渐成了我逃避烦恼的地方。这大概是我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温存吧。
从撕碎照片后,我再也没跟妈妈提过离婚的事,我拿给她1000元钱,告诉她这是我在一家餐馆勤工俭学赚的钱。
狗男人照常打妈妈,每次这种情况,我只能尽量去拉开他,但我力气不够,因此也受了很多伤。
每次挨打,妈妈都要痛哭一场,我不去安慰,也没任何情绪,像游戏里的NPC,做一个无情的抵挡伤害的机器。只等突然一天醒来,我能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留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高三寒假只有几天,家里继续着狗血的日常。
除夕夜,狗男人没有回家。妈妈早给他打过电话,千求万求,除夕一定要回家吃饭。但是直到晚上十点,狗男人也没有回家。
妈妈把年夜饭热了又热,最后让我出去找他,去附近的茶馆、他各个酒肉朋友家里找找看。
我记得上辈子,妈妈就让我除夕夜出去找他,找了大半夜没有结果,第二天才知道他在一个女人家里喝完酒睡着了,那个女人是当地知名的站街女。
外面下着雪,我不耐烦地说:“你放心,他那么大个人,不会有事的。”
“还是去找找吧,除夕夜,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就该一家人在一起。”
“他也知道是除夕夜,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我说完没理会妈妈,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儿,我听见开门的声音,妈妈出去找那狗男人了。
我看着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心想,妈妈出去找一圈,找不到就会回来了。
12点,新年的钟声敲响,妈妈没有回来,雪越来越大了。
记忆中除夕夜那天,天空似乎只微微飘着雪,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我也出去找了。
我下了楼,遇到妈妈,她正流着眼泪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妈妈看到我,哭哭啼啼地说:“怎么办小毅,到处找了都说没看到。”
我气愤地说:“你就那么想他回来,要我说他还是永远都不要回来的好。”
妈妈只是失神地看着我,仿佛并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他去哪儿了?”
我叹了口气:“你赶紧回去,我再去找一找。”
我朝那个女人家的方向走去,发现外边的雪已经没过了膝盖,好深的雪啊!
来到站街女家门外,她家住的是平房,从外边能看到里边昏黄的光。
我对着窗户,喊了一句:“张小仟。”
里边没动静,我又喊了一声:“张小仟,你出来!”。
门打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脸露出来,凶狠地跟我说:“你喊什么,这里没有张小仟。”
站街女也露出头,声音轻了很多:“他没在这儿,去别处找吧,刚才你妈已经来过了。”
我妈居然来找过?
狗男人到底会去哪儿?
脑子一时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我站在雪中,茫然地看着四周。
回想上辈子,18岁的我把整个县城跑遍了,唯独没想到这个女人这里。
等我毫无收获地回到家,发现脚下的单鞋破了,大脚趾头露出来,整个脚冻得红肿,那一年我的脚生了很严重的冻疮,开春后痒了很久。
这是狗男人多年来第一次除夕没有回家,18岁那年的除夕,我没吃成年夜饭。这一次,我和妈妈都没有吃饭。
那个站街女也正是狗男人后来带回家的那个女人。
寻找无果,我回了家,妈妈已经打开电视,双眼无神地看着,电视正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
我喊了一声“妈”,她似乎没有听见。
我进了自己的房间,从一大包零食里拿出一袋饼干大口吃起来,那味道真香。
我看着窗外的大雪,心里莫名地不安。
吃完一袋饼干,我拿起可乐,大口喝起来,接着又拿起一包干脆面,这些东西是赵义伟寒假送我的,说别看我成年了,其实还是个小孩,需要吃点零食。
赵义伟说得没错,这些东西小孩子确实爱吃。
吃饱喝足,不知不觉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在下雪,好大的雪。
第三天一早,我是被妈妈喊醒的,我发现外边已经是大太阳了。
“小毅,小毅!”
“怎么了妈?”
“呜呜呜……你爸……呜呜呜……你爸出事了。”妈妈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地说。
我猛地起身:“出什么事儿了!”
“呜呜呜……你爸……呜呜呜……在医院里,说是死了。”
我爸真死了,除夕夜喝了酒,在大雪里冻死了。
由于雪太厚,路上行人少,直到第三天雪化,他才被发现。
我到医院,看到他僵硬的身体,不再恨他了,毕竟也没人可恨了。
我甚至在他旁边痛哭了一场,不知是为他?为我妈?还是为我自己?
上辈子,明明他50岁才死啊,喝酒把肝喝坏了死的。
为什么这会儿就没了?
自从我爸死了,我妈也不去上班了,每天待在家里,擦着我爸的旧东西,说是要等我爸回来。
于是我常哄着她说:“妈,我爸刚打电话说了,他明天回来,让你好好吃饭不要等他。”
这时我妈就会高兴地点点头,然后去做饭。
第二天,她又开始等他。
本来我计划,高考后带着我妈一起去莱州,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居委会来了好几次,建议我把妈妈送到精神病院,我都不同意,毕竟我18了,成年了,可以照顾我妈了。
开学,我就没有时间照顾我妈了,这导致我放学回家,总找不到她。于是,我放学后常干的一件事就是找妈妈。直到有一次,赵义伟在垃圾堆里发现我妈,她蓬头垢面吃着垃圾堆里腐烂的菜叶,我终于下决心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在居委会的帮助下,给我家里办了低保,这样我妈在精神病院每月的费用只有800元,我还勉强负担地起。
我意识到,倒血霉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继续多久,我总得把生活继续下去,负担我妈的医药费,挣钱了给我妈送到好的医院治病。
“改变自己的命!”我告诉自己。
我该好好学习了,大学上一个计算机专业,以后做个程序员进大厂,踩上风口,年薪百万不是梦。
上辈子,我考上了莱州理工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虽然苦哈哈地上了个一本,但其实一点优势没有,毕业后也很难找到好工作。
这次我应该把目标放在计算机专业上,高考那年,莱州理工的计算机专业录取分数线其实跟汉语言文学差不多,毕竟报名的人还比较少,计算机还没有成热门。
于是我开始把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就剩一个学期,我要为高考冲刺。
我爸没了,我妈疯了,我倒要看看,这辈子我还能活出个什么人样!
那段时间,虽然神经紧绷,但我很快乐,因为有赵茜陪着我。每次考试前,我们都通过纸条互相鼓励,放学我们还会一起走回家。不过,我们谈论的话题永远是学习,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