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前

大雪无声，风冷得像刀。阿然跪在墓碑前，手里攥着一瓶北冰洋汽水。他拧开瓶盖，气泡“咝咝”作响，橘黄色的液体倒入透明玻璃杯。

“兄弟，你最爱喝的。” 声音低哑，像被冻住了一样。

“让你再藏！让你藏！” 书包被撕开，笔记本摔在地上。 “看看这诗，‘雪落在山顶，我想看看它的样子’！哟，小情诗啊！” 哄笑声炸开，阿然站在角落，手脚僵硬，脸涨得通红。 “还给我……还给我……”声音低得像蚊子。 一巴掌落在他的后脑，“闭嘴，废物。”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敢做。”阿然盯着墓碑，喃喃低语，“只会看着，像个废物。” 汽水里的气泡安静了，他低下头，闭上眼，像在忍受某种撕裂。

“欺负他有什么意思？有种冲我来！” 小浩站在前面，挡住了所有人。 “行啊，冲你来！” 拳头砸进他的腹部，小浩弯腰，却一声不吭。 “嘴挺硬，再来！” 又是一脚，小浩倒下了，捂着肚子，喘着气。 阿然躲在后面，想动，腿却像被钉住了一样。 “阿然，别怕。”小浩抬起头，咧开嘴，笑了。

“你真蠢。”阿然抚着墓碑，手指微微颤抖，“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要帮我？” 眼泪滑落，他迅速擦掉。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融化成水，冰冷刺骨。

“小浩跳楼了。” “听说是因为替人出头被打惨了。” “怎么那么恐怖啊。。。” 窃窃私语像针扎进耳朵。 阿然坐在最后一排，手死死攥着小浩的笔记本，指节泛白。 “……”他的头埋在桌子上，肩膀剧烈起伏。

“你离开的那天，天很冷。”阿然直起身，将玻璃杯放在墓碑前，“但比天更冷的是我自己。” 他的目光从玻璃杯移开，直视着墓碑上的名字。

“今年圣诞节，我终于准备好了礼物。送给你……还有他们。” 声音像冰，直戳人心。

他转身离开，脚印落在雪地里，深浅不一。大雪很快覆盖，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逢

正是午餐高峰期，餐厅里人声鼎沸。阿然站在吧台旁，检查着菜单和订单，眼神平静，像是在专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响起，一个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夹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环顾了一圈后大摇大摆地走向收银台。

“怎么点餐呀？”男人声音浑厚，脸上带着不耐烦。

阿然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阿明。 熟悉的脸，不变的语气，记忆如尖刀般刺了回来。

但很快，他的表情恢复平静，像对待一个普通顾客：“需要先取号，或者可以扫码点单。”

阿明愣了一下，目光转到阿然身上，露出一抹疑惑：“你是……阿然？”随即，他的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哈，真的是你啊！当年学校里的小老鼠，现在混到服务员了？”

阿然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如死水般平静。

“哎呦，当年的胆小鬼，现在这气派……”阿明环顾餐厅，语气讽刺，“你在这里打工呀？还不错，能混口饭吃了。”他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笑声盖过了周围的喧闹。

这时，一名年轻的女店员快步走过来，恭敬地对阿然说：“老板，这是刚才的订单。”

话音一落，阿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老板？”阿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阿然面无表情地接过单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找我的店员。”

说完，他转身走向后厨，仿佛这个人不值一提。

阿明愣在原地，脸上写满尴尬与羞愧。

餐厅门外，大雪扑簌簌地下，阿明缩着脖子，搓着手，快步追了进去。

“阿然！”他声音有些急促。 阿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目光扫过他的脸，却看不出情绪。

阿明赶忙露出笑容，语气像抹了蜜：“哎，刚才我跟你开玩笑呢，别介意啊！你现在可是发达了，开了连锁餐厅，这可真是给咱们班长脸了呀！” “尚且混口饭吃。”阿然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

阿明上前一步，语气愈发热络：“阿然，我说咱们哥儿几个，好歹都是同学啊！你能混到今天这份儿上，我是真替你高兴。这样吧，留个联系方式，我拉你进班级群，咱们老同学以后多走动走动。” 他的话说得诚恳，脸上的笑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阿然沉默片刻，伸手拿出手机：“行啊，加我吧。”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阿明笑得更加灿烂，拍了拍阿然的肩膀：“这就对了嘛！过几天啊，咱们圣诞节办个同学聚会，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看情况吧。”阿然收回手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留下阿明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堆满了得意。

阿然走进办公室，合上门，坐在沙发上低头点燃一支烟。手机屏幕亮起，刚刚加上的联系人头像赫然在列。

“同学聚会……”他吐出一口烟雾，靠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也好，我正想看看，这些年你们都活得怎么样了。”

屏幕上的联系人备注很简单：“阿明——1号”。

他手指滑动屏幕，打开一份列表，五个名字清晰地排列在上面，每个名字后都有备注： “2号 “3号 “4号 “5号

“该是你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阿然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敲击着屏幕，眼神冷得像冰。

阿明

餐桌上的烛光摇曳，烤火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红酒杯里微微荡漾的液体如血般浓稠。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着温暖的光，映在阿明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刺目。

“圣诞快乐。”妻子举起酒杯，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来，为我们美满的家庭。”

阿明有些不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勉强笑了笑：“圣诞快乐。” 他刚喝了一口，妻子却将酒杯猛地放下，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她拿起桌上的信封，用力推到他面前，冷冷开口：“圣诞礼物！”

阿明愣住了，迟疑地打开信封。几张照片，清晰得令人发指：酒店房间里，他搂着一个年轻女子，动作亲密；还有两人在街头牵手的身影，笑得无比放松。照片下，是几段露骨到令人脸红心跳的聊天记录。

瞪大了眼睛，指尖微微颤抖，声音急促：“这？你听我说，这些都是假的！肯定是有人陷害我！”

“假的？”妻子冷笑出声，语气锋利得像刀，“阿明，照片里的你，搂着人家的腰，笑得比对我还真。‘宝贝，我今天又想吃你了’，这是陷害你还是陷害我？”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越说越尖利，像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他的脸上。

“我……我只是应酬！”阿明的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真的没什么——” “应酬？”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应酬到床上去？应酬到人家腿上去？阿明，你连撒谎都懒得用点力气了，是不是觉得我是瞎子？还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她弯下腰，用力抓起一张照片，狠狠甩在他的脸上：“应酬个屁！”

照片砸在他的脸上，阿明的身体一僵，脸上的汗混着红酒，滴在照片上晕成斑点。

“你听我解释——”他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别碰我！” 她后退了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几乎咬出了血：“十几年了，我陪你过日子，我信你、帮你、替你撑起家，最后换来什么？一张张照片，一句句‘宝贝’，圣诞节还得看这些狗屎！”

她的手猛地一挥，餐桌上的红酒杯摔在地上，炸裂的玻璃渣飞溅到他的腿边。他的目光随着那片狼藉的酒液转动，想要挽救什么，却发现所有东西都不属于他了。

孩子躲在沙发后面，哭得小声又绝望：“妈妈别走……” 她转头抱起孩子，声音里是撕裂的痛：“宝贝，我们回姥姥家。这里，臭得很！”

阿明跌跌撞撞地追到门口，拉住她的衣袖：“你不能走！你带着孩子走了，我怎么办？！” 她转过头，眼中满是轻蔑：“怎么办？跪在你的‘宝贝’门口，求她收留你！”

说完，她猛地甩开衣袖，拖着孩子冲进了漆黑的楼道。 阿明愣在门口，风从敞开的门外灌进来，冻得他的骨头像是要裂开。他想追，却迈不动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圣诞树还亮着，五彩的光映在地板上的玻璃渣里，像是愤怒的火光。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匿名消息： “圣诞快乐”

阿明盯着那行字，胸口猛地一缩。他的手抖得像筛子，拿起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碎裂成蛛网，电话铃声却顽强地响着，像一曲讽刺的哀歌。

“是谁？是谁在搞我？”他吼了一声，握紧拳头砸在桌上。可他知道，这根本没有答案。

圣诞树的灯闪烁着，摇摇欲坠，像是嘲笑着他精心维持的谎言。他重重地倒在椅子里，喘着气，满头冷汗，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恐与愤怒。

阿斌

地下赌场的灯光昏暗刺眼，阿斌坐在牌桌前，脸色灰白。他的额头渗着冷汗，手心湿得发粘。桌上的筹码所剩无几，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荷官，像饿狼盯住最后一块肉。

“斌哥，您这可快没筹码了，这局还跟吗？”荷官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跟，当然跟！”阿斌恶狠狠地咬牙，把最后的筹码推到桌上。他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心里却有个声音不停回荡：“这次一定能翻盘！”

骰子在桌上滚动，清脆的声音像死神的倒计时。最终停下时，荷官轻描淡写地开口：“抱歉，斌哥，您又输了。”

阿斌浑身一震，整个人僵在椅子上。他的眼睛瞪得像要裂开，但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

对面的赌场老板慢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