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的眼睛，用力摇尾巴。

「呃，」

「好！」

一秒后，鹦鹉神气地站在了驾驶台上，伸出只翅膀指向左边：「出发！」

「等一下！」

贝果威胁地眯眼，贯穿左脸的伤疤连成了一条线，鹦鹉吓得缩了缩脖子。

「既然吃我们的，就不能只当饭桶。」

「嗯嗯，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的榜一大哥，」

「不，大姐。」

「听我麻麻的话就行。」贝果重新叼起了鸡腿。

「某门台，」鹦鹉转头看我，「麻麻，再吃颗豌豆好不好？」

6.

多了话痨鹦鹉同行，路程也不那么郁闷了。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喳喳」。

它还是有些怕贝果，也许是来自血缘压制，跟福宝倒是一会就混熟了，现在两个正头挨着头在后排睡觉呢。

贝果跳到副驾座位，蜷成一团陪我。

车开进山区已经几小时了，随着海拔升高，挡风玻璃上起了白雾。

冬天黑得早，远处的山像墨汁洇染，逐渐暗沉。

转过一个大弯，前面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我看看导航，816基地就在前面。

可这里已经成了景点，我不可能拉着一车物资直接开进洞里去。

好在我知道一个废弃的入口，是以前骑车越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那地方在基地往前的深山里，位置极其隐蔽。

我把车停进景区停车场，准备就在车里将就一晚，等日出时再行动。

今天的晚餐是中午在服务区买的饺子，我又开了袋烤鸭分给大家。

这也许是我们在外面世界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了。

……

月色明媚，山里的夜非常宁静，可我就是睡不着。

忙碌的兴奋散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逃难途中，无比残酷的现实正跑步赶来。

也许明天一睁眼世界就毁灭了，也可能是毛孩子们错了。

不管如何，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不想再当一个麻木到失去自我的人，整天讨好老板迎合同事。

我一定要大声说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就像我的毛孩子们一样，没那么多人类社会的弯弯绕。

黑暗中的呼吸声让我安心，它们才是我的同类。

「阿斯，一会你去前面躺着装受伤，人一下来，我就上去抢东西。」

「哈奇，还是你躺着我去——」

「不行，你太笨了，我身手敏捷……」

黑暗的车厢中亮起四双眼睛，我们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伏下身去。

劫道？

我轻手轻脚从座位底下抽出根钢管揣进衣服里。

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阿斯，记住，现在的人手机看多了眼神不好，表现浮夸点。」

「哦，你小心点哈奇。」

「放心，你看我哪次失手过。」

「明明上次才——」

「阿斯，挨可信！」

「呜呜~呜汪……」

我抬头一看，挡风玻璃前方几米远的地方，躺了只……

阿拉斯加？

正在不停扭动，发出哀嚎。

想必这就是「阿斯」了，那埋伏在暗处的「哈奇」，我大概能猜出是什么。

名字起得也太潦草了吧。

我轻声吩咐了小伙伴们几句，下车时瞟到埋伏在暗处的哈士奇，但我光速关门不给它一丝机会，然后朝阿拉斯加跑去。

「狗狗，你怎么了？」

「呜呜……」

明亮的月光下，阿拉斯加棕白色的毛发缠绕在一起，水汪汪的圆眼睛充满无辜。

演技不错。

「等一下。」

「嗯？」

阿拉斯加眼睁睁看着我收回原本要抚摸它的手，转身往回跑。

我跑到轻卡车尾一把拉开门，故意大声喊：「狗狗别急，我给你找药。」

假装翻了翻又重新朝阿拉斯加的方向跑去。

就在此时！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灰蓝的影子飞快窜进了货箱，早就从另一边下车藏好的福宝敏捷地一撞，货箱门砰地关了回去，我跑回去迅速锁上了厢门，再跳上驾驶室发动汽车。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躺在地上的阿拉斯加还没反应过来，目送着我的尾灯出了停车场。

我们正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车灯光束劈开黑暗。

货箱里不停传出狗嚎。

「汪跟兄弟三天没吃东西了啊~」

「拿点吃的怎么了汪？」

「人八百个心眼子都是坏的！」

「汪失散多年的哥呀~没有汪汪怎么活得下去啊，哇呜……」

配合着西悬的圆月，倒是应景。

7.

「麻麻，」

福宝叫我。

「狗狗跟在后面。」

我一心关注漆黑的山路，没注意车后还跟了个尾巴。

只是我们从停车场出发都已经半小时了，难道它一直追着车跑？

「哥，汪别管汪了，自己逃去吧！呜呜~」

「不，哈奇，汪只有你了……」

我找了个宽敞的路边停了车。

贝果蹲在我肩头，福宝也寸步不离地跟我一起下了车。

阿拉斯加趴在地上剧烈喘气，不时对着货箱发出几声呜咽。

我从衣服里摸出根火腿肠剥开，福宝叼着放到阿拉斯加面前。

「吃吧。」

阿拉斯加的眼神从警惕到怀疑再到认命，它咬了一小口吞下，就不再吃了。

「为什么不吃？汪不饿吗？」

福宝不解。

「汪想留给哈奇，你们可以放了它吗？」

我朝阿斯走了几步。

「放了哈奇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人，你能听懂汪说话？」

阿斯瞪大眼睛，猛地站起来。

福宝一下挡在我身前，贝果也对着阿斯龇牙。

「汪没有恶意，」阿斯重新蹲下，「只要能放了哈奇，你问吧。」

原来阿斯和哈奇都是受主人虐待偷跑出来的狗狗。

它们在山下偶遇，哈奇一直以为阿斯是它失散多年的兄弟，要照顾阿斯。

于是两狗结伴同行，一直干着骗吃骗喝的勾当，只是少有成功，经常饿肚皮。

我见阿斯不停交换着脚踩地，神色很痛苦，凑近一看，地上好几个血色梅花印。

「阿斯，你脚流血了！」

我赶紧跑回车里找出碘伏和棉花绷带，给它清理包扎。

从停车场出来都是柏油路，车速也不慢，为了跟上我们的车，阿斯的爪子磨出了血。

都怪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我拉着福宝贝果和喳喳到旁边商量了一下，然后走到阿斯面前。

「阿斯，」我在它面前蹲下，「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还有哈奇。」

阿斯圆圆的眼睛迸出光彩，「人帮汪擦药，汪知道人好，以前汪流血了那个人从来不管，愿意，汪愿意！」

我们四个带着阿斯来到车尾，我拉开门，阿斯一跃而上，拥着正趴在饼干堆上的哈奇打了两个滚。

关门前，我警告它：

「哈奇，你再敢拆我的包裹，我就把阿斯扔下去！」

「汪不，汪不，哈奇保证不拆家！」

8.

我把车开到了隐藏通道附近的路边停好。

今天要搬几吨重的物资，小摩托要跑无数趟，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也要小心。

我有一个良好的习惯，外出越野都会在APP上留下轨迹，但这个地方我没有公开，毕竟是以前的军事设施，免得让不法分子有可趁之机。

顺着导航走到了地图上的标记点，眼前的一切让我懵了。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树木已经长得密密匝匝，无数藤蔓垂下，像帘幕一般，根本看不到当初的铁丝网，更别提入口了。

如果找不到入口，该怎么办？

我看着手机上的红点，怪自己做事不谨慎，标记得不够精确。

身边的毛孩子眼中都是信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命运已经成为一体，我的一个错误决定也许会让它们失去生命！

以后不能再这样随意了。

它们这样无条件信任我，我必须走稳每一步。

「汪怎么觉得这里有股怪味？」

哈奇边啃鸡腿边嘀咕，这个不知道饿了多久的狗子已经狂炫两小时了。

「呼呼，这个味道好像是你的尿……」

阿斯鼻子抽动几下，然后默默站开了几步。

「对啊！汪的尿尿！」

哈奇突然丢开鸡腿，站起来甩了甩身体，像充了电一样精神。

「汪在这里尿过！」

「有一次被主人打得好痛，汪跑出来，到处走到处走，找到一个洞睡了几天，那里好黑。」

我冲过去捧起哈奇的脑袋，「你说的那个洞是不是在这附近？」

「对啊，汪留了标记，以后万一没有地方去，还可以回来……」

「哈奇，你太棒了！你是回来了，不过这次有我们。」

福宝走到哈奇身边蹭了蹭，「汪不是没有家的狗子了……」

哈奇带我们顺利找到了入口。

我看着似曾相识的水泥通道，从背包里抽出钢丝钳，剪开了铁门上的大锁。

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扑鼻而来，看不到尽头的石头通道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迅速平复了欢呼雀跃的心情，趁着通道换气的时间，掉转头去搬运物资。

这是一件大工程。

虽然有摩托，再加上哈奇两兄弟助力，我们还是整整搬了两天才清空货箱。

为了保险起见，我把轻卡开出了一段距离，停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然后骑着我的小摩托回了隐蔽入口。

接下来还要探索地堡，找到一个适合大家生活的空间，再把通道里的物资一点点搬运过去……

冗长的事项清单减轻了我对大灾的恐惧感，不过在这一切开始之前还要办件事，我提起斧头走了出去。

福宝和哈奇兄弟帮忙把我砍断的树拖来遮住了入口，贝果和喳喳反复检查。

一切妥当后，我拿出一把大锁从里面锁紧了铁门。

从此刻起，我们就要开始地底生活了。

9.

之前我查过资料，这个地下堡垒共有9层，为了保险起见，我舍弃了最上面和最下面，在第三层有储水池的地方找了个洞室，作为我们的安居之所。

我还在这里面找到了平板拖车，用这个搬运物资方便多了。

通风口时不时能听到游客的声音，不过我跟毛孩子们都在非开放区域活动，不会被他们发现。

毛孩子们咬着自己的毯子，在洞室里到处闻，找到喜欢的地方就放下毯子来个葛优躺，生怕风水宝地被别人占了。

看着它们快乐的模样，我感觉像去露营，而不是等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