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掉手机屏上的雨水，电动车前灯在暴雨里划出颤抖的光柱。后座外卖箱发出不祥的咯吱声，保温层接缝处正在往外渗麻辣烫的红油。

「您有新的投诉工单——」

机械女声混着雷声炸响时，车轮正碾过窨井盖。整辆车像抽风的骡子猛颠两下，保温箱里传来汤水晃荡的闷响。我单手扶住车把，摸黑掏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出满脸雨水。

「林小满！十二单超时投诉！」站长王秃子的语音消息刺破雨幕，「这个月绩效扣光！听到没？喂？装什么死！」

雨点砸在头盔上像在敲木鱼，我盯着地图上800米外的光明小区，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后视镜里突然晃过两束车灯，黑色轿车擦着我车把呼啸而过，泥水泼了保温箱满身。

「艹！」

轮胎在积水里打滑的瞬间，我听见命运齿轮生锈的吱呀声。保温箱侧翻时，装着酸菜鱼的塑料盒从裂口滑出，在积水中欢快地打着旋儿。

摸黑把最后三单外卖塞进客户手里时，凌晨一点的电梯间像停尸房般寂静。22楼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湿透的鞋印次第亮起，801室门把手上挂着的外卖袋还在滴水。

「大哥，您的外卖...」

门缝里挤出半张浮肿的脸，男人目光扫过我胸前「闪电快送」的荧光条，突然扯着嗓子喊：「超时两小时！汤都凉成冻了！等着吃差评吧！」

防盗门撞在鼻尖的刹那，我听见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啪地断了。手机在裤袋疯狂震动，王秃子发来的投诉截图糊满屏幕，最上方跳着苏晴的消息：「小满哥，我研发了香菜奶茶，留了杯在你门把上～」

浑身滴着水摸回城中村出租屋时，楼道里声控灯照例装死。我甩着钥匙摸黑找锁孔，隔壁突然传来苏晴的惊呼：「小心！」

哐当——

铁门撞上墙的瞬间，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擦着我小腿窜出去。头顶灯泡挣扎着亮起，照见402室门缝里飘出的半截狗绳，和蹲在楼梯转角冲我摇尾巴的哈士奇。

「阿发又越狱了！」苏晴举着奶茶杯从门里探出头，棉拖鞋上还粘着片生菜叶，「小满哥你脸色好可怕，要不要试试我的新品...」

我盯着哈士奇湛蓝的狗眼，突然想起保温箱里阵亡的酸菜鱼。手机在这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黑屏前最后闪过的是王秃子发来的排班表——明天早班五点。

「喂？110吗？这里有条狗袭...」

「别报警！」苏晴扑过来抢手机的动作带翻了奶茶杯，墨绿色液体顺着台阶往下淌，「阿发是802新搬来那位先生的狗，我帮你找！」

二十分钟后，我攥着根便利店买的火腿肠，看苏晴用发圈把睡衣袖子扎成干练模样。哈士奇蹲在三轮车棚顶甩毛，雨珠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

「往左是垃圾站，右边通向菜市场后门...」苏晴举着手机电筒当指挥棒，马尾辫随动作扫过我滴水的衣领，「阿发上次把煎饼摊大妈的面糊盆当泳池，上上次叼走了快递站所有泡沫箱...」

「找到了！」

变调的喊声惊飞屋檐下的麻雀。顺着苏晴手指方向望去，便利店霓虹灯牌下，阿发正用前爪扒拉着自动贩卖机。当啷一声，罐装咖啡滚落脚边，狗子得意地冲我们甩头。

「见鬼，这玩意成精了？」我揉着被狗绳勒红的手掌，看苏晴掏出纸巾擦拭贩卖机投币口，「它怎么知道按这里会掉东西？」

「802先生是游戏设计师呀，听说他给阿发装了智能项圈...」

暴雨突然转急，阿发仰头对着乌云嗥叫。我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漫天雨丝忽然凝在半空。

「检测到符合绑定条件。」 电子音响起时，我眼睁睁看着雨珠悬在鼻尖三厘米处。原本黑屏的手机自动亮起，满屏金色锦鲤游过，最后聚成个圆滚滚的像素笑脸：「少年，想体验开挂人生吗？」

「苏晴？你看到这个...」

转头时才发现世界被按下暂停键，苏晴维持着伸手接雨的动作，睫毛上水珠泛着奇异金光。手机突然发烫，锦鲤图标扭成个胖头娃娃：「别慌，你现在处于系统领域。新手大礼包已送达——请查收首个任务。」

「这他妈什么新型诈骗软件...」

「任务目标：帮助7栋802室顾客遛狗半小时。」胖头鱼完全无视我的脏话，背景音突然响起《好运来》唢呐声，「倒计时15分钟，失败将触发雷击惩罚。」

悬在空中的雨珠突然集体震颤，我盯着阿发项圈上发光的电子屏，终于看清那串小字：【所有者：7栋802 陆明轩】

「等等！这狗主人就住我楼上？」

「正确来说是你对门。」胖头鱼吐出个气泡对话框，「建议抓紧时间，隔壁小姑娘的胳膊要撑不住了。」

「你至少先解释...」

「任务计时开始——」

世界突然重新运转，苏晴「哎呀」一声扑进雨里。阿发叼着咖啡罐朝我冲来，狗绳在惯性作用下缠上我脚踝。手机在裤袋里持续震动，锦鲤图标在锁屏界面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