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知晓。
于是，我只说因天气炎热，看完演练后便早早归来了。
因得了阿爹叮嘱，府中严禁议论此事，阿娘倒并未起疑，只让我早些歇息。
阿爹阿娘都对此胎极为看重，盼着能一举得子，故而府中万事都需谨慎。
阿爹出身利州蒋氏，族内男子年方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阿娘身为云州柳氏嫡女，便是看中这一点才肯下嫁。
婚后三年，阿娘有了我。
初时阿爹还不以为意，觉得头胎是女儿也没什么，说不定第二胎便能得子。
谁知这几年，阿爹仕途越走越顺，阿娘却一直未能有孕。
年初，听闻阿爹动了纳妾的念头，气得阿娘与他大吵一架。
可到底念在要为蒋家留后，阿娘不惜身体试了多种药方，好不容易怀上了这一胎。
阿爹托陛下遣来的太医看过，是个男胎。
阿爹觉得后继有人，近日愈发的精神抖擞起来。
阿娘也甚是欣慰，二人感情更甚从前。
至于我，我还是相府唯一的嫡出小姐。
有没有弟弟，都不会改变我的地位。
9
翌日午后，我正要小憩。
司书进来通禀，长乐带着被掳走的几位小姐回来了。
我心中一喜，忙命她细细道来。
原来那日逃走的残兵挟持人质进了林场附近的山里，这才没有立时捉住。
威武将军派兵围了山，长乐请来了熟悉山中情形的猎户。
最终不眠不休地搜索了一个日夜，这才在猎户的指引下发现了他们躲藏的山洞。
不仅逃走的残兵全部被捉拿，被他们掳走的三位官家小姐也都安然无恙。
这真是很好的结果了，想必长乐这臭丫头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想着下次见面，定要好好恭维她一番。
可谁知，入夜后她却提着一壶酒敲响了我的窗棱。
她罕见的没有穿红衣，换了身素色衣裙，月光下一脸的哀伤。
这么瞧着，倒终于有了点温柔婉约的风味。
我心下诧异，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忙开门把人请进来。
“你怎的没让人通报一声？入夜前来，还喝成这样，莫不是太子出了什么事？”
长乐低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蒋静娴，我白日里救回来的那三个姑娘，都没了。”
“怎么会？！”我大惊失色。
“不是说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嘛，不是说安然无恙吗？”
长乐仰头灌了一口酒，随即惨然一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林场庆生，裕王不会有机会调集人马入京。”
“如果我当时发现的再早一点，她们就不会被掳走。”
“甚至如果我能再早一点找到她们，京城也不会传的沸沸扬扬，惹得她们被非议至此。”
我不解，“什么非议？莫非是说她们被反贼……”
“简直荒谬！莫说她们被救出时那么多人在场，都能证明她们安然无恙。就算真的是不幸受辱，那也该唾骂无耻反贼。凭什么要她们承担非议？”
长乐摇摇头，“我也不懂，蒋静娴，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世道对女子如此苛刻？”
“我本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好在是把人平安带回来了。我甚至还去酒馆喝酒。”
“可我在酒馆里听到的全是污言秽语。那些人骂她们是残花败柳，甚至怀疑她们与反贼有牵扯。”
“有个醉汉甚至说，“如果不是她们早与反贼有染，为何贼子逃窜时偏偏选了她们呢？””
“我冲上去打他，想叫他不要胡说八道，可……”
长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哽咽着继续说。
“可，可我还没叫他闭嘴，就听有人说，这三家的小姐为表贞洁清白，已齐齐赴死……”
“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于是我就挨家去看……可每家都有一口棺材……”
10
“我问她们的爹娘，何至于此。”
“她们的阿娘默默垂泪，她们的阿爹只是一再保证家里绝没有勾结反贼。”
“她们才十几岁呀，与你我一般大的年纪……”
“我在山洞找到她们时，那季家的小姐虽怕的发抖，却还不忘向我们行礼道谢。”
“为什么？明明从前她们也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小姐，她们的爹娘怎么能狠得下心……”
长乐一边说一边灌自己酒，很快那一小坛酒就见了底。
她把自己灌的醉醺醺，一边落泪一边说胡话，一会叫“阿娘救命”，一会又不住地道歉。
说实话，今夜之前我从未见过长乐的眼泪。
她从小被陛下如珠似宝地养大，没见识过人间疾苦，也没遇到过磨难挫折。
最难过的，也就是她非要自讨苦吃去习武的日子。
可哪怕武师傅布置再难的任务，她也能咬牙完成。
人前人后，她不曾有过半分软弱。
可这次，她一边叫“阿娘救命”，一边流了那么多泪。
但即使是一国公主的呼救和眼泪，又能有什么用呢？
光靠这些，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逝者已逝，生者又何必徒劳……
我换来丫鬟，为她简单梳洗一番，把她扶去了我的床上。
待她呼吸渐渐平稳，我放下纱帐坐回了窗边。
今日不是十五，月亮不圆。
明明滴酒未沾，可我的心却也好似被烈酒煎烹，难受得很。
长乐未必不知道她们是因何而死，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一个家族里，像我这样的女子，是最容易被舍弃的。
留着这个女儿，家里要面对指责与怀疑，甚至牵连其他的兄弟姊妹与父亲的官声。
可只要选择牺牲这个女儿，世人便无话可说，兴许还能赞一声贞烈。
就算是我，如果换做是我，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不愿细想……
我不知昨晚是怎么睡着的，早上醒来时却是在自己的床上。
听丫鬟说，长乐一早就走了，好似宫中出了急事。
我低低叹息一声。
这个夏天，注定不会平静。
阿爹下朝回府后唤我去了书房，于是我就知道了长乐为何急着走。
“北狄大举进犯，三日之内已攻下两城，如今已兵临凉州城下。”
11
阿爹说，三皇子奉命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