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一克喜悦

陆隐的睫毛凝结着冰晶。

当他被机械臂拖出低温休眠舱时，鼻腔里残留的冷冻液瞬间汽化，在气管里炸开一团辛辣的雾气。视网膜尚未适应光线，先听到了那个永生难忘的声音。

“编号E-4319，你的刑期还剩三分钟。“

典狱长的全息投影漂浮在禁闭室中央。这个永远穿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正在切割牛排，餐刀摩擦瓷盘的声响经过量子通讯传输，变成某种类似骨裂的脆响。

陆隐的喉结动了动，喉管里泛起铁锈味。情纹颈环感应到生理波动，立即在视网膜投射警告：

【监测到恐惧情绪波动】

【估值：0.0007乐克】

【已自动抵扣未缴滞纳金】

他扯动嘴角露出苦笑。连这种程度的情绪都要榨取，看来银行系统真的快到极限了。

“建议你保持微笑。“典狱长咽下红酒，玻璃杯边缘留下淡紫色的唇印，“今天有特别观众。“

禁闭室的合金门突然透进一线光。十二个穿着银白色制服的身影静立在走廊，他们胸前的情绪银行徽章正在融化——那其实是全息投影制造的视觉把戏，代表银行拥有扭曲现实的权能。

陆隐的颈环突然收紧。那些人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剜入他的瞳孔，他能清晰看到每个人虹膜上跳动的金色数字：最低的也有9位数。这是「情阀」阶层的特权，他们的情绪天生具有溢价能力。

“开始吧。“

随着典狱长响指声落下，陆隐的脊椎突然传来剧痛。三根神经探针从颈环底部弹出，顺着第七节颈椎的缝隙刺入中枢神经。这是比死刑更残酷的惩罚——情绪萃取不需要麻醉，反而要确保受刑者保持清醒。

当他被拖进情绪刑房时，终于明白典狱长说的“特别观众“意味着什么。整个房间的墙壁都变成了单向玻璃，那些情阀贵族坐在血红色的丝绒椅上，手里举着镶嵌情元晶体的香槟杯。他们不是在观看刑罚，而是在参加一场珍稀食材的品鉴会。

“第173次萃取，准备载入记忆锚点。“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时，陆隐已经被固定在萃取椅上。128个探针同时刺入皮肤的感觉，像是被一群食人鱼啃噬。他能感觉到那些金属触须在皮下蠕动，寻找着最敏感的情绪神经。

全息屏幕在他眼前展开，跳出一段他倒背如流的监控录像：

病床上的女人正在凋零。

苏夏的氧气面罩不断泛起白雾，又迅速消散。她枯瘦的手指搭在陆隐掌心，情纹颈环上的金色光芒忽明忽暗。这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也是她基因崩溃症的最后阶段。

“别...看...“她突然扯下面罩，脖颈青筋暴起。这是三个月来说的第一句完整话，代价是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枕巾。

陆隐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即便经历过172次相同的折磨，当记忆锚点被激活时，他依然会条件反射地痉挛。探针群感应到神经信号，立即释放出蓝紫色的电流。

【开始抽取：爱】

剧痛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这不是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被活生生撕扯。陆隐看到自己的记忆正在实体化——那些与苏夏在旧城区的初遇、为她偷偷修改情纹代码的夜晚、在暴雨中拥抱的婚礼——全部被染成淡金色的光流，顺着探针流向屋顶的集气管道。

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赞叹。某个佩戴孔雀羽面具的贵妇举起鉴赏镜，痴迷地看着情元流中闪烁的回忆碎片：“看呐！这个绝望的深吻至少价值五百万乐克！“

陆隐的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刺激着味蕾，反而让他更加清醒。这是他最后的武器：痛觉产生的愤怒不会被计入“爱“的情绪萃取。在过去的172次刑罚中，他靠着这种自残式抵抗，硬生生保留下了0.0001%的记忆。

但今天有些不同。

当萃取进度达到99%时，他忽然注意到苏夏的情纹颜色。在记忆影像里，那个代表喜悦的金色光纹，似乎在她咽气前0.3秒变成了诡异的铅灰色。

这个细节从未出现在之前的172次回放中。

“等等...暂停...“他刚发出嘶吼，口腔就被探针撑开。三根金属软管顺着喉管滑入，开始直接抽取胃酸产生的焦虑情绪。这是银行系统的新功能——上周刚通过的《次级情绪征税法案》赋予了他们这项权力。

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某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指着陆隐痉挛的小腿大叫：“快看！这种无意识的抽搐能催化悲恸纯度！“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陆隐用尽最后力气转动眼球。透过泪水的折射，他看到屋顶集气管道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都在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这些粘稠的液体顺着管道流向地底，而那里本应是银行的金库。

黑暗降临前，他听到典狱长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剩余价值已不足抵扣服务费，建议执行情感神经切除术。“

第二章 黑市盲拍

陆隐站在「锈河」地铁站第13号通风口前，电子脑正与非法神经漫游者进行第27次协议认证。雨水顺着防空洞顶端的裂缝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带着油彩反光的浅洼，倒映出头顶巨型广告屏上不断滚动的血色标语：

【您今日情元余额：-23，1470，5584乐克】

“最后一次身份确认。“脑内响起沙哑的合成音，“请背诵《地下交易公约》第三条。“

“买方无权知晓商品来源。“陆隐的舌尖擦过上颚植入的情报阻断器，细微的电流声在齿间跳跃，“卖方不必承担记忆污染风险。“

通风口突然喷出带着铁腥味的热风。当他的视网膜完成动态扫描时，面前的混凝土墙已经变成透明状态——这是用纳米机器人构建的光学迷彩，七百吨重的防爆闸门在他面前缓缓升起，露出向下延伸的青铜台阶。

台阶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凹痕，每个凹坑里都凝结着暗红色的情元晶体。这些是历代买家滴落的情绪残渣，有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