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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 年冬夜,我把淬毒的簪子抵在沈二爷喉间时,他正抚着我七个月身孕的肚子说:'等孩子出生,就送你去南洋治病。'
三年前,他还是北平城最年轻的商会会长,踩着三十六具尸骨登上宝座,其中二十三具姓林——包括我那被沉井的生母,以及被做成人皮灯笼示众的长姐。
戏台妆镜里倒映着鸳鸯锦帐,我忍着羊水破裂的剧痛,将簪尖推进半寸。这个教会我唱《游园惊梦》的男人,永远不会知道那张染血的商会密账就缝在琵琶面板里,更不会发现每日给他端药的哑女,正是林家最后一个活口。
警笛声撕碎夜色时,我对着满城记者举起三根手指:'第一,沈氏商行走私军火证据在此;第二,租界 731 号仓库有三百童工待救;第三......' 腹中绞痛让我踉跄跪地,血水浸透月白旗袍,我笑着看向冲进来的巡捕:'烦请转告大帅,他找了三年的林家幺女,今日投案。'"
第一章:惊梦
第一幕:焚楼 我攥着浸血的琵琶撞开沈氏商会顶楼雕花木门时,羊水正顺着月白旗袍往下淌。1930 年冬夜的北风卷着火星扑进来,烧焦的账册残页像黑蝶般扑向身后追兵。
「疏月,你逃不掉的。"沈砚白的声音混在爆裂的梁柱声里,依然带着教我唱《皂罗袍》时的温存。这个三年前纳我入府的商会会长,此刻西装口袋别着翡翠鼻烟壶——那里面装着我调换的氰化物,本该在今夜寿宴送他归西。
腹中绞痛让我跪倒在露台边缘,琵琶腹板裂开的缝隙里,染血的商会密账正露出"军火"二字。沈砚白的皮鞋碾过燃烧的账册,枪管抵住我后颈:"林家幺女?难怪查不到你户籍。"
我望着楼下举着镁光灯的记者们笑起来,火光照亮腕间绞丝金镯——十三娘今早替我戴上时,暗格里微型刀片已划破她递来的安胎药包。姐姐到死都在护着缝在琵琶里的证据。
"二爷可知《牡丹亭》工尺谱的妙用?"我抚过烧焦的弦轴,唱腔混着血腥气,"那日你在我妆台念'良辰美景奈何天',韵脚里记的可是大帅要的三千条枪编号?"
沈砚白的瞳孔倏然收缩。枪口下移的瞬间,我抱着琵琶纵身跃向火海。下坠时看见商会匾额"义薄云天"四个鎏金字熊熊燃烧,像极了长姐被做成人皮灯笼那晚的月光。
第二幕:惊弦(三个月前) 北平百乐门的霓虹刺破 1930 年秋雾时,我正抱着褪色的琵琶唱《袅晴丝》。台下戴金丝眼镜的报馆先生们不会想到,这个肺痨缠身的清倌人,每晚都在工尺谱上记录他们酒后的军机要闻。
"林小姐的《游园》比梅老板还多三分魂。"沈砚白将雪茄按灭在黄梨木烟缸,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映着台上残破的锦帐。这个刚吞并六家票号的商会新贵,此刻用鉴赏古董的眼神剥开我的高领旗袍。
我剧烈咳嗽着掩住袖中微型相机,他掌心的老茧突然贴上我后颈——那是常年握枪的痕迹。"听说林小姐通晓德文?"他嗅着我发间茉莉头油,"明日来府上教犬子启蒙可好?"
戏院后巷的秋风卷起《北洋日报》,头条"神秘人举报日商走私"的铅字被月光照得惨白。我摩挲着藏在内襟的怀表,表盖里母亲与两位姐姐的合影已模糊不清。三年前她们被沉井那夜,我在柏林医学院解剖室收到电报,手中手术刀割破了鼠疫杆菌培养皿。
第三幕:藏毒 沈府书房自鸣钟敲响第十下时,我正将吗啡溶液滴进沈砚白的雪梨羹。窗外巡逻的家丁不会察觉,这个咳血的家庭教师每天经过东厢房,都在用鞋跟敲击青砖地——十三娘昨夜用汤婆子传递的摩斯密码显示,军火库就在沈老太太佛堂下。
"先生该进药了。"我端起珐琅彩药盅,袖口金镯擦过沈砚白翻阅的《申报》,头条"连环杀人案遇害者增至 23 人"的标题下,隐约可见长姐最爱的栀子花胸针图案。
他突然攥住我手腕,怀表链子应声而断。"林小姐的德文口音,倒像青岛租界那边学的。"拇指摩挲着我腕间陈年烫伤,那是七岁那年替长姐挡下烟枪的印记。
胎动在此时突兀袭来。我踉跄撞翻博古架,翡翠鼻烟壶坠地碎裂的瞬间,沈砚白接住我后腰的手突然僵住——他看清了滚落的氰化钾胶囊,以及我旗袍下微微隆起的弧度。
"三个月了。"我咬破舌尖让泪水盈眶,"那夜二爷醉酒闯进琴房..."话音未落,枪声震碎窗外残月。管家提着血淋淋的布包跪在门外:"爷,抓到的赤匪招了,说咱们府上有南京的..."
沈砚白扯松领带轻笑,枪管轻轻划过我腹部:"明日搬去西院吧,林老师。"他踩碎地上的毒胶囊,却将怀表碎片收进胸袋。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侧脸,那抹笑与长姐被拖进水井前的表情重合——猎人对掉入陷阱的狐狸最后的宽容
第二章 游园
第一幕:暗码 我蜷缩在沈府佛堂的蒲团上,用银针挑开《牡丹亭》戏本第三十七页装订线时,十三娘的血正顺着青砖缝漫过来。1931 年春分的月光穿过万字纹窗棂,照见她后背烫伤疤痕——那十二道扭曲的沟壑拼出沈氏商行暗码图,正是三年前林家灭门案卷宗编号。
"小姐该喝安胎药了。"十三娘哑着嗓子递来珐琅碗,左手小指缺失的断面在月光下泛白。这个被沈家买来五年的哑女,此刻用汤婆子在青砖地敲出三短三长——昨夜军火库爆炸前,她也是这样传递摩斯密码。
我盯着碗底沉淀的朱砂色药渣,突然攥住她腕间绞丝银镯。镯内壁刻着的"林沅"二字已磨损不清,那是长姐及笄那年,我亲手为她戴上的生辰礼。
佛堂外响起巡夜家丁的皮靴声,十三娘突然剧烈颤抖,沾血的手指在《游园》工尺谱上急速书写:"密码本在......"字迹未竟,她猛地推开我滚向供桌。沈砚白的勃朗宁子弹擦过我耳际,将青花瓷观音像击得粉碎。
"二爷好枪法。"我掩住戏本起身,腹中胎儿突然踢动。沈砚白西装口袋别着新换的翡翠鼻烟壶,那里面装的正是十三娘每日偷换的神经毒素。
第二幕:连环(商会周年庆当日) 百乐门霓虹招牌在雨中晕成血色光斑时,我正对镜描画杜丽娘的点翠眉。江晚舟举着莱卡相机挤进化妆间,呢料长衫下露出半截警局特别通行证。
"林小姐的《惊梦》比程老板还多七分胆气。"他调整镜头焦距,镁光灯爆闪的瞬间,我瞥见相机皮套夹层露出的半张照片——正是十三娘昨夜咽气时的场景,背景里顾维钧的白大褂一角清晰可辨。
我咳嗽着将氰化钾胶囊藏进水钻发钗,戏台方向突然传来骚动。沈砚白挽着新晋电影皇后踏上红毯,记者们的镜头追着他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那是上周平息码头工人暴动的"嘉奖"。
"听闻林小姐通晓德式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