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他们来了

深夜的便利店，白炽灯管毫无征兆地发出尖锐蜂鸣，那声音仿佛是老旧机器临终前的哀号。

苏眠机械地清点着存货，数到第107盒草莓牛奶时，目光陡然一滞——冰柜内壁竟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殷红的液体顺着玻璃缓缓滑落，在金属边框处聚集成倒悬的钟乳石状结晶，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这是他第三次在凌晨两点十四分进行存货清点。货架间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诡异的绿光，屏幕上的雪花噪点不断跳动，竟组成了一个醒目的数字：29。

“嘎吱——”自动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夜的死寂。一位身着血色洛丽塔裙的少女踮着脚尖跃进店门，黑色小皮鞋在光洁的地砖上敲出雨滴般清脆又急促的节奏。她裙摆的血迹滴落在地，瞬间绽开成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浓烈的血腥味随之弥漫开来。

“请给我一盒草莓牛奶。”少女开口，声音中带着电子设备接触不良时的杂音，仔细看，她脖颈处的皮肤下竟隐约可见电路板的纹路。

刹那间，苏眠的右手掌纹处突然传来一阵灼痛，那块破碎沙漏状的胎记泛起幽蓝的微光，仿佛在呼应着什么。当他伸手去取冰柜里的饮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倒影在缓慢转身——可他分明稳稳地站在原地，未曾挪动分毫。

不锈钢收银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突然生长出血管状的纹路，蜿蜒扭曲。少女拿起钢笔，在购物小票上写下几行潦草的字迹。苏眠不经意间瞥见“永寂之墟”四个字，就在这一瞬间，整排货架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朝着无尽的虚空轰然倾倒。

“你姐姐说过……”少女的瞳孔骤然分裂成复眼结构，密密麻麻的小眼闪烁着诡异的光，“当怀表重新走动时，要小心月亮。”

话音刚落，冰柜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咆哮。紧接着，数百盒草莓牛奶同时炸裂，猩红的液体在墙面上喷溅成一个巨大的时钟图案，秒针以诡异的逆时针方向飞速转动，那“咔嗒咔嗒”的声音震得苏眠耳膜生疼。他下意识地摸出苏苒留下的银色怀表，原本静止的指针此刻竟开始疯狂旋转，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货架上的人体器官标本突然睁开双眼，挂着价签的肾脏在玻璃罐里剧烈跳动，陈列在促销区的眼球标本齐刷刷转向苏眠的方向，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一截大肠如同饥蟒蛇般从冰柜缝隙中钻出，迅速缠住了他的脚踝，冰冷又滑腻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认知污染开始扩散了。”少女猛地甩开裙摆，黑色鸢尾花从她袖口绽放，“我是葬仪社的林幽，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做。”

苏眠只觉右眼突然一阵灼痛难忍，视野中的世界开始剥离表层色彩，变得灰暗而扭曲。他看见林幽周身缠绕着黑色藤蔓状的能量流，不断翻涌扭动；而自己右手掌心正喷涌着苍白的火焰，那些火焰掠过被污染的货架时，腐肉般的组织瞬间被碳化，化作一团团飞灰。

“用你的墟瞳看收银机！”林幽挥动钢笔，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墨汁在空中凝结成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划开扑来的舌头标本。

苏眠强忍着头痛，将目光投向收银台。视网膜上浮现出重重叠叠的虚影，在现实与墟相的夹缝中，他看见无数金色砂粒从自己的身体里缓缓飘出，在收银机键盘上方汇聚、排列，最终组成一串神秘的坐标：B7 - 2 - 14。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对应的按键。刹那间，整个便利店剧烈震颤起来，天花板剥落的水泥碎块在半空中静止，爆裂的日光灯管里飞溅的玻璃碴凝成璀璨的星群。与此同时，苏眠听见怀表齿轮咬合的声响，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无数钟表在同一时刻疯狂报时，震得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这是时砂领域。”林幽猛地扯开领口的蝴蝶结，露出锁骨处发光的衔尾蛇纹身，神秘而诡异。“我们还有三分钟穿过收银机里的通道。”

话音未落，货架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五具挂着员工名牌的骷髅推着购物车缓缓走来，它们的眼窝里塞着融化的巧克力，散发着甜腻又诡异的气息。下颌骨开合时发出收银机的叮咚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苏眠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清晰地感觉到有某种重要的记忆正在消失。最后一次全家出游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姐姐苏苒的面容如同被雨水冲刷的油画，色彩渐渐褪去，只剩下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瞳孔。

“别发呆！”林幽猛地甩出三朵鸢尾花，精准地钉住骷髅的脊柱，黑色的花瓣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去拿冰柜最底层的牛奶盒！”

苏眠扑向正在渗出黑血的冰柜，右手刚触碰到那盒草莓牛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他下意识地看向包装盒，上面的卡通奶牛图案开始扭曲、蠕动，奶渍状的液体在盒面缓缓汇成一行血字：不要相信戴面具的人。

就在他扯出牛奶盒的瞬间，整个冰柜轰然坍塌，发出一声巨响。冷气与血腥味混杂的漩涡中，一扇由肋骨拼接而成的门缓缓浮现。门板上用手术缝合线挂着二十三个电子钟，每个显示屏都在疯狂倒计时，但速度却各不相同，数字闪烁跳跃。

“这是二十三个平行时空的倒计时。”林幽的洛丽塔裙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缥缈。“当所有数字归零时，这个墟相将永远锚定在现世。”

苏眠的手机突然在裤袋里震动。解锁屏幕的瞬间，他看见相册里多出一张本不存在的照片：画面里是正在熊熊燃烧的便利店，而他自己浑身是血地跪在废墟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穿白大褂的无脸女子。

“第13张照片……”他感觉喉咙发紧，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预言？还是……”

还没等他想明白，骷髅员工的购物车里突然射出无数价签，纸质标签在空中瞬间化作锋利的刀片。林幽迅速挥笔写下某个复杂公式，墨迹在空中迅速构筑出六边形屏障，将刀片纷纷挡在外面。金属碰撞的脆响中，苏眠突然注意到某个骷髅的名牌——上面的名字，正是上周失踪的夜班同事。

怀表指针的转动声越来越急促，苏眠右眼的视野开始出现重影，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在墟瞳的注视下，他看见林幽体内涌动着齿轮与电路板组成的机械结构，而便利店地砖缝隙间爬满了半透明的蛆虫，每只虫子的头部都长着微型人脸，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通道要开启了！”林幽突然一把拽住苏眠的衣领，向后猛地跃去。收银机吐出的小票在空中自燃，灰烬迅速组成了门扉的轮廓，火焰熊熊燃烧。在他们身后，所有人体器官标本同时发出尖锐的啸声，声波震碎了货架上所有玻璃容器，碎片四溅。

穿越火焰之门的瞬间，苏眠听见冰柜深处传来姐姐的声音，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阿眠，别回头……”

一股剧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苏眠只觉天旋地转。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跪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