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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你可认罪。”
戒严台上,白发老者带着满脸怒容,正厉声审讯着一位满身血污的女子。
女子跪伏在地,胸膛正剧烈地起伏,口中时不时地呕出大口鲜血。
她额头上不停地冒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肉体上的痛苦已到了极限。
女子埋着头,看不清神情。
她将脊背绷得紧紧的,满是伤疤的双手费力地支在地面上,撑住那摇摇欲坠身体。
许是熬到了尽头,宁瑜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白色血衣在风中猎猎,像一只折翼的白鹤,倒地哀鸣。
片刻后。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竭力地挺起脊背,眼神冰冷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那里面或有担忧,或带欣喜。
不过,都不重要了。
“宁瑜何错之有!”
台下众人哗然,不可置信地听着她狡辩。
七七四十九根冰魄针,根根刺入肺腑,痛苦折磨非常,换做常人早已死透。
而她宁瑜竟然一声不吭,坚持到了最后。
鉴心镜所示皆为真相。
若不是她勾结魔头,残害同门,偷取宗门至宝。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同她长得一模一样,恰好也叫宁瑜?
“好你个妖女,死到临头还在狡辩。”白发老者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当下便催动冰魄针在宁瑜经脉中游走,直往心脉。
宁瑜啐了一口鲜血,冷然道。
“清者自清,你们要这么想,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找死!”
白发老者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条命已经去了。
“唔。”
锥心之痛,难以抑制。
果然,没人会听她的辩解。
宁瑜捂住心口,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再没有动静。
台下有人双拳握得泛白,直到最后也不敢上前一步。
天边乌云密布,是山雨欲来之势。
一百年后,义贤庄。
一群黑色的乌鸦在庄子上空盘桓,久久不肯离去。
宁瑜吃痛地睁开眼,手臂上不知何时已被啄得面目全非,到处都布满了血口子。
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她才看到,一群眼泛绿光的黑乌鸦停靠在一旁干枯的树枝上,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她。
黑乌鸦围着她站了一圈,在等待她死亡后,分食她的肉身。
宁瑜有些后背发凉。
她要是再迟一些醒来,估计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与此同时,宁瑜脑中接连闪过一些记忆片段,她想起来了。
她曾是灵剑宗天之骄女,仙门翘楚,大师姐宁瑜。
却被有心之人陷害,步步堕入深渊。
那人却踩着她的尸骨风生水起,步步高升。
百年来,她的灵魂在四处飘荡,寻找合适的躯壳。
只为今日,再次归来。
这次,她定要为自己洗清脏水,让谣言者付出代价。
灵魂融合的难度太大,她足足耗费了一百年的光阴,终于还是成功了。
宁瑜脱力地靠在树根休息,脑中细细盘算着接下来的路。
在她前方闹哄哄的,似乎有人过来了。
这里是乱葬岗,寻常百姓并不会到此处来。
宁瑜半眯着眼,望着那队离她越来越近的人马,是熟悉的蓝白校服,统一佩剑。
来人是谁,她已有判断。
她将双眼合上,嘴角微微翘起。
师兄,多年过去。
别来无恙。
“慕念师叔,你快来,这里一个受伤的姑娘。”
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
有人由远及近,循声而来。穿过人群半蹲到宁瑜面前,正帮她探查伤势。
宁瑜掐准时机,悠悠转醒,眼中适时露出一闪而过的惊慌。
眼前身着云纹白袍,头戴玉冠的男子,她再熟悉不过。
不是她一手带大的师弟慕念,还能是谁。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明媚可人的少女,正紧咬着下唇细细地打量着宁瑜,眼里透出三分关心。
慕念带着温和的嗓音,开口询问道:“姑娘,你遇上什么困难了?”
宁瑜装出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怯怯地开口道:“小师傅有所不知,我本是义贤庄中一户农家儿女,却偏偏遇上妖怪作祟,可怜被弄得家破人亡,自己也差点丢了命。”
宁瑜知道自己这师弟最是心软,也最吃这一套,当初他便是被叶灵儿这般蛊惑,与自己离心。
慕念从怀中掏出灵剑宗的宗门令牌,展示在宁瑜面前。
“姑娘莫怕,我们是灵剑宗的人,此次下山正为捉妖而来。”
“那便多谢小师傅了。”
宁瑜收起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扯出一抹苦笑。
慕念那副怜惜的样子并非是装出来的,却实在叫人感到恶心。
他总是这样,对待外人比对待她这个师姐更为真心。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黑鸦低鸣。
简单休整的宁瑜也跟着慕念一行人一同往庄子深处走去。
义贤庄早已被血洗一通,无人生还。
断肢残躯随处可见,叫人见了遍体身寒。
他们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地狱之景。
听说,在这里作乱的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蛇妖。
它原本在山里修炼,却不知为何近两年突然造访人间,以吞食人心来助长修为。
天色昏黄,血月当空。
一条黑漆漆泛着冷光的大蟒正匍匐在屋顶,仰着头吸食月华。
察觉到有人靠近,它警觉地转过头来,一双金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宁瑜。
一股熟悉之感袭来,宁瑜有些晃了神。
“大胆蛇妖,竟然如此残暴,肆意屠杀全村百人性命。”
不是慕念的声音。
也不是宁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