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的苏州河面泛起细密涟漪，陆昭握紧手中青瓷酒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二楼临窗的位置能清楚看见码头上挑着青龙旗的货船，那些赤着上身的力工正把成箱的货物搬进船舱，油布下隐约露出刀剑轮廓。

"这位客官，您的阳春面。"店小二端着木托盘凑近，油腻的抹布在桌角蹭过。陆昭刚要抬手接碗，耳畔忽闻破空之声。他反手抄起竹筷，叮的一声脆响，三枚透骨钉整整齐齐钉在桐木桌面上，尾端红穗犹在颤动。

二楼顿时炸开锅。七八个戴斗笠的汉子踢翻条凳，腰间软剑抖出龙吟。陆昭翻身跃上横梁，方才坐着的条凳已被劈成两半。他认得这些人的招式——青龙帮的游龙剑法，剑走偏锋，专攻下三路。

"陆家余孽果然没死透！"为首的黑脸汉子狞笑，剑光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陆昭双指夹住剑尖顺势一带，那人收势不及撞上廊柱，斗笠掀开露出额角青色龙纹。楼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又有二十余人将客栈团团围住。

雨丝突然变得绵密，陆昭扯下腰间酒葫芦掷向半空。琥珀色的液体遇风即燃，这是他特制的火云烧。烈焰裹着雨幕炸开，青色衣袂翻飞间，他已夺窗而出。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三柄飞刀贴着耳廓掠过，钉在河岸边柳树上。

陆昭踩着漕船桅杆几个起落，湿透的衣襟里忽然掉出个物件。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寒铁剑穗，此刻在雨中泛着幽蓝冷光。记忆如潮水漫过——十年前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父亲陆远山将八岁的他塞进地窖，铁锈味弥漫的指缝间也是这样的蓝光。

"去寒山寺......找智空......"母亲咽气前的话被夜风撕碎，紧接着是房屋倒塌的轰鸣。陆昭记得自己蜷缩在满是霉味的地窖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直到晨光染红半边天穹。

雨幕中忽然响起清越的琴音。陆昭猛地收住脚步，前方石桥上立着道窈窕身影。素白油纸伞下，女子葱白指尖正抚过怀中焦尾琴，二十三根琴弦无风自动。这是素问谷的"天音摄魂"，他曾在师父手札中见过记载。

"苏姑娘也要拦我？"陆昭按住腰间软剑。三年前他在苗疆中毒，正是这医女用七寸银针逼出蛊虫。此刻她发间木樨香气混着雨雾飘来，竟与记忆里母亲梳头时的味道重合。

琴声骤停。苏半夏抬起伞沿，露出眼角朱砂痣："青龙帮在寒山寺布下天罗地网，陆公子此刻去，便是自投罗网。"她袖中滑出半块玉佩，莹润白玉上雕着蟠龙纹，与陆昭怀中所藏竟是一对。

河面忽然掀起巨浪。十丈长的楼船破开雨幕，船头立着的中年男子玄衣金冠，手中龙头杖重重顿在甲板上。陆昭瞳孔骤缩——那杖首镶嵌的，分明是父亲当年随身佩戴的螭纹璧！

"沈沧浪！"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十年前青龙帮主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师，如今却已成江南武林魁首。楼船两侧升起弩机，淬毒的箭矢在雨中泛着绿芒。

苏半夏突然抓住陆昭手腕："跟我走！"焦尾琴凌空翻转，二十三根琴弦同时崩断，音波震得最近的两个弩手七窍流血。她拽着陆昭跃入运河，冰冷河水淹没头顶的刹那，陆昭看见沈沧浪举起螭纹璧，那上面映出的，赫然是半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

河水冰冷刺骨，陆昭感觉肺叶快要炸裂。苏半夏拽着他顺流而下，素白衣袂在水中舒展如莲。身后传来重物入水的声响，那是青龙帮的死士追来了。

两人浮出水面时，已在一处幽深山洞。洞顶垂下钟乳石，水滴声清脆悦耳。苏半夏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照出石壁上斑驳的壁画——那是十八罗汉图，却被人用利器划得面目全非。

"这是寒山寺的密道。"苏半夏轻声道，"十年前那场大火后，智空大师就再未踏出寺门一步。"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个瓷瓶，倒出两粒朱红色药丸，"含在舌下，能解寒毒。"

陆昭依言服下，顿时感觉四肢百骸暖流涌动。他注意到苏半夏手腕内侧有道淡青色疤痕，形状竟与寒铁剑穗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正要开口询问，远处忽然传来钟声。

"咚——咚——咚——"

钟声悠远绵长，在洞中回荡。苏半夏脸色骤变："不好！这是示警钟，青龙帮的人已经进寺了！"

两人顺着密道疾行，潮湿的石壁上爬满青苔。陆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那是寒山寺特有的龙涎香。转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他们置身于大雄宝殿的佛像背后。

殿内一片狼藉。供桌翻倒，经卷散落一地。十几个青衣人正在翻找什么，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手中钢爪泛着幽蓝光芒。陆昭认得那是"毒龙爪"，十年前就是这人在父亲背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搜！一寸地皮都不许放过！"独眼老者厉声道，"帮主要的东西，一定藏在寺里！"

苏半夏按住陆昭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她指尖在佛像底座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