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天宽饿死老婆,出门时挂着根孝棒,引着七岁的儿子杨三。他步子踉跄,浑身散了架,走不出个正形。地上的浮土厚积着,一脚踩下去,“噗”地钻出一股黄烟,烟里埋着他的脚脖子。太阳照得他晃眼,眼前白花花一片,像无数只银白的虫子乱爬。他觉得身上有什么地方流了血,却弄不清是哪儿。他记得自己把老婆的尸身用芦席裹了,捆上三道草绳,草绳勒得尸身直挺挺的,像个大粽子。他扛着这个“粽子”,在村后的土崖上刨了个坑,把老婆埋了进去。他在坟前烧了几张纸,磕了几个头,泪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想,老婆跟了他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临了连个棺材都没有,就这么被黄土埋了,他心里有愧啊,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想想老婆这些年跟着自己没有好好的享过福,却永远离开了自己。
埋完老婆,他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一阵发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去哪儿。他想去找口饭吃,可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这世上乱撞。他想起了老婆活着的时候,虽然日子过得苦,可好歹还有个盼头。老婆会给他做饭,会给他补衣服,会在他累了的时候给他捶捶背。现在,老婆没了,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塌了,又觉得活着没意思,想到了轻生的念头,不过这一念头只是一瞬间。
他看了看儿子杨三,杨三瘦得皮包骨头,眼睛却出奇的大,像两颗黑宝石。杨三看着他,眼里满是恐惧和无助。杨天宽想,自己不能就这么垮了,他得为儿子活下去。他摸了摸杨三的头,说:“三儿,别怕,有爹在呢。”杨三点点头,却没说话。
杨天宽收拾了几件衣服,背着个破包袱,牵着杨三出了门。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觉得,只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去哪儿都行。他们走了很久,太阳渐渐西斜,杨天宽觉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抬不起来。杨三也走不动了,他扯着杨天宽的衣角,说:“爹,我走不动了。”杨天宽蹲下身,把杨三背在背上,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到一个小镇上,小镇上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杨天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