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狗影衔月
潮水退至子午线时，李大钩的脊背正对着残月。三十七道伤疤在月光下起伏如犬牙，最长的那道自左肩斜劈至右胯——那是十年前金兵百夫长的马刀留的。此刻他双拳劈开夜潮，浪沫在拳锋凝成冰晶，随劲风射向礁石群，竟击出星火点点。
三十六条黄犬突然齐声呜咽。浪涛掩不住唢呐声的凄厉，十二名赤脚汉子抬着纸扎龙王，身影在月光下摇曳。那龙王眼眶里嵌着夜明珠，龙须是浸过鲛人油的麻绳，随海风摆动时在沙滩投下鬼影般的图腾。
"今年龙王爷胃口大啊。"老艄公往火盆里撒着金箔纸钱，烟雾里浮出"海不扬波"的朱砂符。抬神轿的汉子们突然趔趄——七根桅杆刺破浓雾，帆布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那竟是用东坑村林氏族谱缝制的船帆，每道褶皱里都渗出暗红血迹。
"阿螺！"林氏族老突然瘫跪在地。最高那根桅杆上，去年被献祭的童男头颅随风转动，腐烂的嘴唇间露出半枚玉扣。李大钩瞳孔骤缩——那玉扣上"觉"字的写法，与文丞相当年赠予部将的令牌如出一辙。
黑将军的獠牙撕开夜幕。这条独耳老犬突然发狂般刨着湿沙，利爪刮擦声混着潮音竟似战鼓擂动。浪头退去刹那，沙坑里露出半块虎符，符身上缠着早已碳化的丝绦。
"汪！"犬群齐吠震落礁石上的藤壶。李大钩拾起虎符时，指腹触及符底刻痕——是文丞相亲卫营才懂的暗记。他突然旋身挥拳，拳套护心镜折射的月光如利刃劈开雾墙，照见沙地上蜿蜒的血爪印，每个趾痕都深如刀刻。
雾中传来铁链拖曳声。七艘海盗船同时放下舢板，船头壮汉挥舞的弯刀上串着铜铃，铃声竟与当年金兵铁浮屠的马铃声同调。黑将军突然扑向浅滩，叼回半截断指——指节戴着刻有"五坡岭"的青铜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