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转过头来。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张九斤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那号工的半张脸,溃烂得已然见骨,森森白骨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幽光,上面还附着着一些模糊的腐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而另半张脸,竟然赫然是自己失踪三年的儿子栓子!
那张脸,苍白得如同白纸,毫无半点血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双眼空洞无神,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没有一丝光芒。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要诉说着什么,却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
“栓子……” 张九斤下意识地轻声呼唤,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无尽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他想要迈出脚步,走向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爹……” 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张九斤的脑海中响起。张九斤猛地一怔,这声音,分明就是栓子的!可那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与温暖。
“栓子,真的是你吗?你……你怎么会……” 张九斤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却又有着强烈的渴望,想要弄清楚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船……船没沉……” 栓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艰难传来,又像是被一层厚厚的屏障阻隔。
“什么船?你说清楚啊,栓子!” 张九斤心急如焚,他努力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挪动分毫,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
“渝运七号……箱子……还在江底……日本人……要来了……” 栓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听到 “渝运七号” 这几个字,张九斤心中猛地一震。他想起来了,1940 年,“渝运七号” 载着三十吨枪械溯江而上,却在五里滩触礁沉没。那是一场噩梦,船上的十二名纤夫,包括自己的儿子栓子,都瞬间被卷入汹涌的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这一切真的和 “渝运七号” 有关?
“日本人要来了” 这句话,更是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张九斤的心头。他想起昨夜保长匆匆忙忙跑来传达的消息,日军已如饿狼般逼近黔江,形势万分危急。难道,儿子此时出现,和这即将到来的危机有什么关联?
就在张九斤满心疑惑,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江面上突然涌起一阵更加浓重的雾气,瞬间将那队拉纤的人影完全淹没。栓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栓子!栓子!” 张九斤焦急地呼喊着,他拼命地挣扎,终于挣脱了那股无形的束缚,朝着雾气中冲去。然而,当他冲进雾气里,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江水依旧在奔腾咆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可怕的幻觉。
张九斤呆立在江边,望着茫茫的江面,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刚才看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是儿子的魂魄真的出现,还是自己在极度思念和恐惧下产生的幻觉。但栓子提到的 “渝运七号” 和 “日本人要来了”,却让他隐隐觉得事情不一般。
寒风依旧在呼啸,江雾依旧浓重,张九斤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而他,必须找到解开谜团的线索,因为这不仅关乎儿子的下落,更可能关乎着无数人的命运。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迷茫,决定顺着江岸继续寻找,无论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都要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张九斤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江岸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