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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读什么研究生?”谢母夹起一片白菜放在嘴里,愤愤不平地说道,“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学历高又有什么用,将来不还是回来这里工作,然后嫁去别人家做儿媳。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点钱没捞着不说,生你养你的,反倒赔了不少。”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芊。
“你这话倒是在理。”一旁坐着的邻居王姨,右手不自觉翘起兰花指,说得眉飞色舞:“我的女儿就是,读完四年大学就回来教书了,工资稳定,每个月呀都会给我买新衣服、带我去吃大餐呢,还说今年暑假要带我去旅游,去看海呢。”
说完朝谢芊一笑,“小芊,你现在的工资怎么样呀?”
谢芊沉默不语。
一旁坐着的另一位邻居陈姨“咔嚓咔嚓”地磕着瓜子儿,闻言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可是大城市的姑娘,工资多少还用想吗,一个月肯定比我们一年挣的还多,是不是呀小芊?”
“有个鬼的工资。”谢母白了谢谢芊一眼,咬牙切齿道:“怎么养了个这么不安分的赔钱货。”
“当初就应该放在路边上,让她自生自灭的,都怪我们太好人了。”谢父边嚼着菜边叹气,含糊不清地后悔道:“还是隔壁冯叔想得周到,早早扔掉贱命的大丫头,现在被接去儿子家里享福去了。”
说完又唉声叹气着补充道:“看看人家,儿孙满堂,还在大城市里买了房,再看看我们,现在是要多穷有多穷,饭都吃不好,还得供你读书,造孽啊。”
“爸,妈,姐姐读研究生是有她的道理的,将来会更好找工作,你们就不要责怪她了,我会更加努力打工赚钱给你们的。”谢其给谢父、谢母各夹了一块鸡肉,眉眼弯弯,温声说道:“过年呢,我们开心点。”
说完转向谢芊,“姐姐,你也不要责怪爸妈,他们为我们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总是为我们好的。”
一晚上都黑着脸的谢母终于勉强地笑了笑,冷嘲热讽道:“还是其其懂事,不像有的人,眼里已经没有我们这些做爸妈的了。”
谢父咽下一口米饭,面无表情地盯着谢芊,“杜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人,长得还不错,是个滴滴司机,关键是家里有钱,在县城有一套婚房,明天去相亲。”
“老薛家的小儿子,我见过,当得上是一表人才呀,勤劳能干,每天都开车接客,要不是我的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倒是想给他们牵牵线。”王姨掩口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还省了以后买房的钱,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呀,恭喜恭喜。”陈姨“嘎嘣”一声咬碎一粒瓜子儿,笑嘻嘻地对着谢芊恭贺。
“我还要上学。”谢芊颤抖着声音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拿筷子的手已然有些不稳,无论如何也夹不起碗里的米饭。
“上学?”谢母冷哼一声,“结婚不比上学重要?你今年已经24岁了,再不结婚,以后谁要你?”
“10万彩礼呢,我们呀也不指望你给我们养老,嫁出去以后逢年过节塞点钱就行。总之,你明天必须去。”谢父仍旧面无表情,“做姐姐的不结婚,其其怎么办,难道跟你一起耗着吗?”
“爸爸别生气,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她同意去相亲的。姐姐怎么会和你们作对呢? ”谢其对谢芊使了使眼色,“是吧,姐姐。”
“当啷”一声,谢芊将碗筷放在桌子上,拿过椅子上搭着的黑色外套,匆匆往大门走去。
“当啷”一声,谢母也放下了碗筷,破口大骂道:“你去哪?碗筷不洗了吗?”
谢芊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左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强忍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道:“饭是我做的,谢其洗碗。”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迈出大门,消失在夜幕里。
身后,谢父、谢母埋怨怒骂的与谢其温声细语安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大年初二,天朗无云,凉风习习,繁星璀璨。
新春佳节之际 ,小镇上处处洋溢着阖家团圆的美满与幸福。
绚丽多彩的烟花响彻云霄,流光溢彩的街灯将平素里冷清破败的街道装饰得美轮美奂的。
晚上七点,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一片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爸爸,我要吃这个。”一个小孩指着路旁滋滋冒油的烧烤兴奋地喊道。
“好,都依你,我们先来这里坐着等哥哥烤好。”一个男人牵着小孩的手,指了指烧烤架旁边的一张小桌子,笑嘻嘻地说道。
“吃一点就好了,烧烤热气,容易上火,我们等下再吃点别的,好不好?”一个女人坐下来,温声与小孩商量着。
“好!”小孩两眼放光地放着香气四溢的烧烤,笑着应道。
隆冬二月,寒风刺骨,谢芊裹紧了外套,推开一家咖啡店的门。
“老板,一杯拿铁,谢谢。”
店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年轻人,大多结伴而行,或两人交心,或几人一起游戏、娱乐。
谢芊一个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一杯一杯地续着咖啡,眼眶通红,泪水不知不觉间流了一行又一行。
靠着咖啡提神,她决定在这家24小时咖啡店里直坐到天光大亮,明日一早便买车票去县城里好友的家里借住。
最近的年过得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最近的生活也越来越糟糕。
越来越忙碌的学业似乎已经无法容纳同样忙碌的兼职。
可口袋里的余额却无时无刻不在灼伤我的眼瞳。
况且爸妈是不会放弃每个月问我拿钱的,尽管我还在上学。
活着,怎么会如此痛苦呢?
谢芊心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