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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了?」
朕拿话本盖住脸,继续荡秋千,闷声道:
「李玉,你说他为什么就是瞧不上朕呢,但凡他对朕还有一分
心,朕也不至于这么胡闹……」李妃无情地戳破我的谎言:「就算太子殿下倾慕你,你也不会
为了他遣散这后宫三千。」
李妃是皇后的旧仆,只有他还管他叫太子殿下,也只有他比谁
都懂朕,沈知鱼,首先是个权衡利益的帝王,从来都不是为情
爱而孤注一掷的女人。
朕默了默,半晌,幽声道:「但朕能……为他守身如玉。」
李妃又露出那种悲天悯人的表情,写话本的人都有这个毛病,
以为自己勘破红尘了。
「沈知鱼,你又何必勉强呢?既然当初灭了他的国,就该知
道,你们不可能……」
朕登时打断他的话,「朕偏偏还就喜欢勉强。不可能……不试
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李妃也好,母后也好,他们都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理性清
醒,朕难道就不理性清醒吗?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行知是世界上最甜的毒药,沾染上了,
就戒不掉了。
朕也知道,国仇家恨,有如隔千山万水,无法跨越。
可朕真的割舍不下。朕对行知千宠万爱,百般纵容,不过是对
他的回馈。
曾经,行知也是这么对朕的,行知对朕,曾经也温柔似春风朗月。
那时,旧朝皇帝忌讳我父亲,要我哥哥来晋都做质子,可出发前,哥哥生了重病,没了,我女扮男装,冒充哥哥,离开四季如春的永南,来到这寒风冷骨的晋都。
晋都那些世家子弟总拿我取乐,朕打得过他们,但是朕不能打,只能忍,有一天被推进沼泽里,差点没了,是行知把朕拉出沼泽的,他差点跟着朕一起陷落沼泽。
朕并不怕死,可那时行知以为朕害怕,他紧紧攥着我的手,说:「阿鱼,不怕,有我在呢。」
旧朝皇帝那样阴狠毒辣的人,是怎么养出来行知这样温柔和煦的太子的?
后来有人来了,救了我们。我们劫后余生,坐在野草堆里歇息。
我问行知,「太子殿下,你差点就跟着我这永南来的质子一起死了,后不后悔?」
行知用指腹一点点擦拭我脸上的泥,用小木签一点点抠我指甲里的土,眉眼低垂着,温柔得一塌涂地:「阿鱼,不救你的话,我才会后悔。」
行知不仅救了我,还去教训了那帮世家子弟,让他们一个个给我赔礼道歉。
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杀掉这帮狗东西,可是行知太温柔了,他很少杀人。
在晋都被软禁的那段岁月,行知给了我所有的温柔和庇护。
可他不知道,他的温柔和庇护,给了一匹狼,朕这匹狼。
这匹狼,骗取了他的信任,蛰伏在暗处,只为了某一天,击败他的王朝。
直到今天,这匹狼都没有后悔,旧朝皇帝暴虐好色,不该存续。
而行知,太过温柔,温柔得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在乱世之中。
狼没有后悔,女帝没有后悔,可是沈知鱼会后悔,后悔欺骗了那个温柔的旧朝太子,欺骗了那个愿意与她同生共死的旧朝太子,她的行知。
朕从来不在李妃这过夜,离开时,朕轻飘飘落下几句话。
「李玉,你帮忙多看着他些。这个宫里头,他只听你的劝了。」
「他身子骨不太好,你要盯着他吃饭、喝药、歇息……」
行知身子骨不好,也跟我有关系。
他国破家亡时,他的臣子要拿我祭旗,一柄红缨枪眼见着要扎破我的腹部,他冲上来挡了,他说,「阿鱼不会骗我的,他的父亲起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的行知,多么信任沈知鱼啊。他永远不信她会欺骗、背叛他。
他自打那时候落下了病根。
七
状元郎进来的时候,朕恍惚了。
有那么一刹那,以为是行知,雪白衣裳,唇角含笑,笑起来,
那双温柔碧澄的眼眸含情脉脉。
左眼角,一滴小小的痣。
「陛下,这位是状元郎,陆遥。」
哦,不是行知啊,对哦,行知在无人问津的冷宫里了。
朕走到陆遥面前,勾了他下巴,他望向我,就那么温柔干净地
笑了起来。
太像了,太像了,陆遥太像从前的行知了,干干净净,温柔平
和。
朕突然想把状元郎纳入后宫。
朕凑近他的脸,毫不掩饰地问:「状元郎,朕想睡你,可以
吗?」陆遥当时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陛下,我,我不是那种卖身求荣的人……」
啧,就连脸红,也那么像行知。
当年我逗行知,指着自己的唇问他,「太子殿下,要不要试一
试,亲嘴是什么滋味?」
行知耳朵一下子血红,我乐得哈哈大笑,却很快,在错愕中,
被他捏着下颌,温柔地吻了上来。
「阿鱼的滋味,有点咸,有点甜,有点软。」
行知的滋味呢,朕也刻骨铭心,可一时之间,好像又忘记了。
朕拂了拂袖,站了起来,对陆遥微微一笑:
「状元郎有骨气,朕只是考验考验你,明天开始,来议事阁任
职吧。」
八
冷宫的墙很高,朕费了点力气才翻上墙,爬上屋顶,拨开瓦
片,看瓦片下的那个人。
冷宫的烛火太暗淡了。行知的气色,并不好。他还在写什么
呢?
好像是在画画。画的谁啊,那么全神贯注?
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觉呢?
这个李妃,怎么照顾人的?
朕就在冷宫屋顶,趴了一夜,累死了。
朕从冷宫出来的时候,撞见了贵妃,他倚在路边凤凰树下,抱
着胳膊,一只脚往后踹在树干上,跟二流子似的,听见动静,
抬起眼望我,那目光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嘴上也得理不饶
人,颇有种正室捉奸的凛然意味:
「我说,沈知鱼,你怎么就这么好赖不分呢,他究竟有什么
好?」
我瞟了他一眼,骂回去:「你一个没有爱过的人,你懂个
屁。」
贵妃的脸色很难看,咬牙切齿回道:「沈知鱼,全世界就你懂
爱,得了吧。」
嘿,还来劲了。我说他不懂爱还冤枉他了,我从他光屁股蛋时
就认识他了,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动心思的。
「反正比你懂。」
我俩正斗鸡眼似的吵嘴呢,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个宫女,手上捧
着一件衣裳,没顾得上看我,将衣裳披在贵妃身上,嘴上还絮絮叨叨劝他:「贵妃,你都等了一夜了,要不,回去歇着
吧……」
等?等谁?难道贵妃也要绿我?
我叉着腰横着眉冷着声:「小丫头,你给我说清楚,贵妃等
谁?」
小丫头这个小瞎子终于看见朕了,扑通一声跪下去,嘴皮子伶
俐:
「陛下,贵妃娘娘等您等了一晚上啊,本来陈公公说您翻了贵
妃的牌子。」
我翻了吗?哦,翻牌子的时候,我走神了。
「一听说您要来,贵妃就兴高采烈地等着您下朝,一起吃饭,
饭菜都备好了,热了好几回,愣是等不到陛下您。」
……都怪状元郎,勾起了朕对行知的思念……
「后来,娘娘听说陛下您到冷宫来了,娘娘一口饭也没吃,就
搁这树下……」
……其实朕也饿着肚子翻墙趴屋顶的……
「清灵,你怎么这么多嘴!」
贵妃忽然一个箭步抢到小丫头面前,把她嘴死死捂住了,凶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