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顾流风换娶嫡妹。

只有我一人不知，傻傻穿着嫁衣出门，

在满座高朋之中，颜面尽失。

他银鞍白马，俯首看我悲痛欲绝，眼底不忍流露，

「阿雪，我已身患绝症，你为何不能满足我这一个愿望。我与你相伴十载，剩下的这些日子，就让我分给晴儿吧！」

众人哗然，有知情人劝我，

「大姑娘，天妒英才，世子遗愿，你就成全他吧。」

都让我体谅他，却没人在意被坏了名声的我要怎么办。

我扯下发间玉簪，掷地有声，

「那我便成全他！从今往后，我与你婚丧嫁娶各不相干，恩断义绝！如违此誓，有如此簪！」

顾流风不知道，我生平最恨蠢人。

我摸过他的脉，生龙活虎，根本没病。

1.

顾流风怔在原地。

他想过我会哭、会闹，甚至打好了满腹草稿让我同意。

只是没想到我如此决绝。

还欲再说什么，盖头下的嫡妹已经坐不住。

她伸出手拉了拉顾流风的衣角，对方便很快回神，收回目光。

长臂伸展，单手讲她捞上马，畅声道，

「一言为定！」

在他意气风发的马蹄声中，我听见自己的尊严被踏碎的声响。

我搞不懂，明明一个月前我们还在商讨婚事，

他送来在佛前莲花座下静心打磨十天的玉簪。

玉是他亲自去我娘亲的故乡选来的。

上到嫁衣，下到红绸，每一样都是他亲力亲为挑选过，怎么会突然换了主人？

顾流风即将死去和换妻另娶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压在心头，

我分不清应该先为哪一头悲伤哭泣。

继母派人将我关进房里，我听见她和宾客细碎的谈话声，

「世子执意要娶，我们也没办法，我家先夫人一门心思想让大姑娘嫁入高门，这下亲娘遗愿无法实现，大姑娘打击太大了，我心疼啊。」

滚烫的泪从眼角争先恐后涌出。

才不是！

我被人堵了嘴，挣扎着无声大叫。

是他顾流风在娘亲病床前发誓，一生一世唯愿我祝回雪一人，娘才在死前以自身命牌为赠，替我定下这门婚事。

是他背信弃义！是他朝秦暮楚！

我攥着那枚断簪，被他们扔进房中，眼泪泅湿了地面。

「这样不好吗？负心人身患绝症，你也不用嫁过去守活寡。」

我抬头，小师兄傅子珩翻窗而入，白衣不染纤尘。

「他没病。」

我不愿被人看到窘态，收起断簪，擦干眼泪，按下心口翻滚的疼痛。

小师兄愕然，看我眼眶通红，下意识拿起手帕替我擦去，一边安慰我，

「无妨，我们鬼谷中人，假的也能给他变成真的，你不会舍不得吧？」

我不言不语，半晌才咬牙道，

「辱我娘亲之人，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2.

我娘亲原是鬼谷医女，因救下了山中采药，不慎落崖的父亲，为他数十年如一日照顾寡母，奋发读书的孝心与勤奋感动，爱上了他。

她化作山中游医，嫁入贫家，为他操持家务，挣下家财，供他考上举人，来到京城当了个小官。

不仅如此，来京后，娘亲用自己一手医术为他笼络人脉，这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师伯不止一次劝她，「此人勤奋有余，天资不足，不是聪明人，你要小心，蠢人往往比坏人杀伤力更大。」

娘亲哈哈一笑，毫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