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变得温柔的林归舟,李丞溪提着的、不安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只有斩断林归舟的前路,她才会继续依附于自己,永远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连着两天,林归舟做足乖女儿的模样,又对李丞溪笑脸相迎,终于在婚礼前一天晚上,拿到了林母给她的五十块钱。
“林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以后可要记得多拉拔一下你弟弟。”
林归舟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乘着林家人熟睡,她带着连同嫁妆在内的一百多块钱、介绍信、车票、从家里偷出的户口本,趁着夜色出发了。
她一路小跑着,花了一个小时时间赶到火车站,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紧张的等着。
凌晨五点,火车进站了,她佝偻着腰,混在为数不多的检票人员里面,检票上了车。
直到火车鸣笛声响起,呜呜开动起来,她狂跳了一夜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擦掉手心的冷汗,她转头望向车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色在快速往后退,如同她记忆里那些沉重不堪的过往。
人已经离开,记忆却没有褪色。
甜蜜和谎言、欺骗交织着,屈辱和绝望回响着,她一颗时刻被凌迟着,鲜血淋漓。
她定定地望着窗外,黑黝黝的眸子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黑暗和沧桑。
而此刻的林家,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新娘子不见了。
第十一章
凌晨五点,林母连续敲了十几次房门后,越发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咒骂着,拿着备用钥匙就开了房门。
一进屋,,她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屋内收拾得很整洁,与平常无异,但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走过去用手摸了一下,一片冰凉。
她看向一旁的桌子,林归舟日常用着的旧行军水壶不在,挂钩上过的布布包也不在原位。
林母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呼吸乱了两分,又去拉桌子上的抽屉,钢笔和笔记本不在,放钱的小布包也不在。
衣柜里,崭新的大红色的新娘服整整齐齐地躺着,倒是一旁的旧衣裳少了几件。
林归舟呢?
林母这会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眼前出现了短暂的眩晕,她用力扶着衣柜的门,平复了几息才回神。
她转身,将还赖在床上的林父和林成舟揪了起来。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低沉而喑哑:“林归舟跑了,你们赶紧分头去找,找到了把人抓回来。”
“要是找不回来,回头李家接不到人,我们就完了!”
连平日最爱躲懒的林成舟也没有二话,拔腿就往门外跑,他准备去林归舟常去的几个地方看看。
林父一听林归舟把衣服跟钱都带走了,眼色一沉,骑着自行车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
人一出去,喜婆便进了家门,林母给了个红包,只让人等着。
等天色稍亮一些,林父林母家里的亲戚过来了,林母顾不得丢人,也让大家赶紧出去找人。
清晨人少,林父的车轱辘都快蹬冒烟了,才花了一刻钟就赶到火车站,火车在他眼前鸣笛两声,呜呜开走了。
他的心剧烈跳动着,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滑落下来,喘着粗气去找检票员追问信息。
一无所获。
工作人员嘴很紧,任凭他怎么问也不肯透露乘客信息。
他在火车站里一个个找人,见到身形相似年纪相似的就上去看,最后引起众人的不满,,被工作人员赶走了。
一群人在外面跑了两个小时,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只能回到林家。
林母看着一无所获的众人,脸色逐渐下沉,直到最后,变得惨白。
远处的吹吹打打的喜乐正在逐渐靠近,想到一会李家的反应,想到她和老林的工作,想到儿子的前途,她心中对林归舟的不满正一步步转化成恨意。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上次就应该让老林把她直接打死!
心中思绪正翻涌着,热闹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一门之隔,门外是喜上眉梢,意气风发的李丞溪,门内却一片寂静,犹如一滩死水。
“新郎接亲啦~”
门外正洒着喜糖,左邻右舍的邻居都出来看着热闹,抢了糖,嘴里一连串地说着恭喜的话,直把李丞溪说得脸色通红,羞恼又开心。
他深呼吸,用了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跳,又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对着紧闭的院门喊道:“舟舟,我来接你了~~”
周围的人一片起哄欢呼,门内却始终一片寂静,没有回应。
气氛僵了一下,李丞溪有些不悦,但很快整理好心情,又朝里面喊了几声。
第十二章
将林家的人喊了一遍,门内还是没有回应。
林母不是不想开门,她刚才一口气没上来,短暂地晕过去了,她没醒,来帮忙的亲戚面面相觑,做鹌鹑状,连声音都不敢出。
等到林母被人按着人中掐醒,就听门外李丞溪正在对林归舟进行深情告白。
她差点两眼一翻又晕过去,被人搀住了身子,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开门。
门外的李丞溪已经快压不住脸色了。
他这辈子没有这样被人下过脸,一时间,一夜的紧张和期待,满心的欢喜和甜蜜都化为泡影。
是林归舟追在他身后跑了他那么多年的,是林家求着他娶林归舟的。
纵然这段时间两人有些不快,但今天是两人大喜的日子,她非要在这样的日子给他难堪吗?
李丞溪胸中的怒火翻涌着,难听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时——
门开了。
林母的脸色极难看,不说喜色,连那笑容都是硬挤的,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凝重和不安。
喜乐停了下来,林母没有招呼其他人,只让李丞溪跟她进去。
李丞溪看着林母的脸色,屋内脸色凝重的众人,心中闪过不安和恐慌:“怎么了林姨?是不是舟舟生病了?”
林母:“进来再说吧。”
李丞溪边进门边追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很严重吗......”
人群后忽然传来林成舟毛毛躁躁的大喊声:“妈,我找两遍了,林归舟不知道死哪去了——”
少年的大嗓门如同一滴水落入油锅里,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也将林母的遮羞布瞬间扯了下来。
她本来想着想跟李家说清楚,对外就说林归舟病重,等人找回来再说,找不回来,就说她病死了。
可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林归舟逃婚了。
丢了这么大的脸,李家还会放过他们家吗?
林母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人群中的李丞溪本来还以为自己幻听,这会看着林母的反应,想起来刚刚的反常,也反应过来了。
他气血翻涌着,向来温润的人也猩红了眼眶,拳头握得死紧。
他闭上了通红的眼睛,深深地呼吸两口气,才缓缓睁眼,怒极反笑道:“好,林归舟,你好样的!”
林父也回来了,他主持了大局,将看热闹的人遣散,把亲戚都送走,带着醒过来的林母赶到李家。
李家也得了信,正将宾客送完,见林家的人过来,当着面直接将门甩上,给了一个闭门羹。
林父林母不敢敲门,只能在外面站着,心中压不住对林归舟的怨恨。
李家客厅,李丞溪一脸颓废。
极致的愤怒过后,他这会心中满是颓丧和痛苦。
回来的路上,他忽然想起上次婚礼放林归舟鸽子的事情,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心情,顶着难堪和羞辱下不来台,甚至怀疑两人的感情。
可他已经为此事做出补救了,她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他?
作出这样的事情,两家以后怎么办?
她难道一点没有考虑他们的未来吗?
李丞溪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走,李父迎面进来,挡住他的去路。
“站住!你想去哪?”
第十三章
对上李父愤怒到极致的眼神,李丞溪下意识心虚,却还是板着脸道:“我要去把舟舟找回来!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嫌我们家不够丢人吗!她既然敢做出这样子的事,那从今往后,就跟我们李家再没有任何关系,她就是跪着求,死在我前面,我也不会让他进门。”
李丞溪浑身一震,眼神悲凉,带着哀求地看着李父:“爸......舟舟只是一时想差了,她......”
李父看着平日千娇万宠的儿子,心中满是失望,转身回房。
李母的声音尖锐而愤怒:“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的请求!她这是将你的真心放在地上践踏!”
“李丞溪,以后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要是非要把那个搅家精弄回来,就看你还想不想认我这个妈!”
“妈......”
李丞溪看着李母回房的背影,眼中满是痛楚。
一旁的李蓓将幸灾乐祸的眼神一收,柔声劝道:“丞溪,你也要为爸妈考虑。舟舟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就算心里再有气,也不能这么报复我们。”
“你好好想想吧。”
客厅只剩下李丞溪,他看着几人的房门,心中想起了和林归舟的过往。
很小的时候,她就爱跟在自己身后了。
每次见到自己,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期待与讨好,不管他做什么,都能得到她的崇拜与夸奖;
十岁左右的时候,大院里男孩女孩分成两派,林归舟因为跟在自己身后,被女孩排挤,被男孩嘲笑,可她还是一见到他,就露出甜甜的笑容;
到了青春期,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是爱慕与羞怯,是欢喜与卑微;
她扑过来替他挨打时,平静倔强的眸子地下藏着热烈的火焰,在那一刻将他彻底点燃;
一幕幕,一帧帧。
她放学等他的样子,她努力学习的样子,她向他跑来的样子......
李丞溪垂着眸,他不明白,为什么林归舟可以这么决绝地对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一定要找到她,亲口问个明白。
李丞溪在门口跟林父林母打听了林归舟失踪的经过,转身去了街道办打听林归舟的消息。
这一片的人街道办都认识,不用他费口舌,就知道了林归舟前几天来开了介绍信。
“开了去学校入学的介绍信。”
街道边的人只知道林归舟考上了大学,却不知道那录取通知书已经被撕了。
都被撕了,为什么还要去学校?
李丞溪有些恍然,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
他只能全力蹬着自行车,给自己买了一张最快去江城的票。
第二天的火车票,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