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栗着,下意识出现了应激反应,心脏也一直有一股隐隐作痛的感觉,并且愈发得强烈……
我的手脚不由自主地痉挛着,冰凉的汗水浸透了后背,整个身体仿佛都失去了力量……
然而,大脑的反应最为强烈,我的世界似乎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剧烈摇晃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那种声音,既如密集的蜂群在耳边盘旋,又如高压的电流在脑海闪动。大脑内仿佛有无数根弦在共振,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让人头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的神经衰弱了下去,我的意识顿时变得昏昏沉沉,思维也变得混乱不堪,仿佛有股漩涡在体内不断搅动,使人难以集中精力,犹如置身于一个喧嚣嘈杂的世界中……
我再也忍不住地嘶声大吼起来,感觉自己正在非常艰难地呼吸着,气息短促且微弱……
隐隐约约间,我敏锐地捕捉到几丝机械音:
「实验体……不良反应……」
「停止……减少……浓度」
「等待……」
「雨……!」
「观察……耐受力……」
………
世界仿佛渐渐走向尽头,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宋煜的脸,
无论他在我的过去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此时此刻的我,都无比地想念着他的音容笑貌……
他甜甜地喊我姐姐的样子,
他在动情时撩拨我的样子,
他在悲怆时下跪起誓的样子,
最后的他,竟然化成了一个小男孩儿的模样,盛满着纯真的雀跃…
………
13.我今年十一岁,是个女孩子。
我没有名字,代号是…A167。
我的身边都是与我年龄相仿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一位比我们大很多很多的男子。
他的长相威严,让我们叫他「院长。」
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服从他的命令。
他有的时候要我们打扫房间,
粗粝的稻草扫帚硌着我幼小的手掌生疼,
冬天的时候手更是会变得又肿又痒又痛……
有的时候会扔给我们稀缺的衣物与食品,
一群比我高大的孩子一哄而上,互相推搡着,而我,经常摔倒在地,手臂擦破了皮,膝盖磕得淤青,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撑过去无穷无尽的饥饿了。
我只记得,
我手臂上几颗晶莹闪烁的泪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无声地冲淡着生命的苦涩……
看,还有这么美的月光呢。
它洗涤着我的心灵,陪我度过着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让我们躺在铁板上,冷硬的触感每次都令我下意识地哆嗦一下,但更冷的,是那一道道冷漠的视线……
它们深深地刺在我的身上。
我挣扎着,磨砂质感的皮带与皮肤反应,摩擦出血痕,
在冷风的侵袭下,只会感到到那一道道口子,正在悄无声息地崩裂,撕扯着我的神经。
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蚁虫啃咬着我的血肉,从里到外,窒息感将我包裹着,一层,接着一层……
我,想要自由……
我,想要呼吸……
可回应我的,只有锋利得泛着寒光的针眼、彻骨到身体下坠的疼痛、冰凉到心脏颤动的液体、以及…混杂着血腥气味的冲鼻气味…
那是一道极其具有辨识度的气味,不知怎的,一个词在脑海中飘过——「福尔马林。」
可是,我才十一岁,是怎么知道它的名字的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想快速地回到床上,
因为我还要去迎接每晚的月亮。
当注射器再一次扎进我的血肉时,疼痛便宛如烈火焚身,夹带着药物的寒意,仿佛冰火在体内交织…
每一口吸气都像是在吸入刀片,胸膛仿佛正在被分裂的钢丝锯开着…
好痛,我好痛…
这是个注定难熬的夜晚。
………
14.第二天清晨,鲜有的阳光照进了这个阴暗的地方,
它拼命吞噬着洒落的朝阳,宛如黑暗中饥饿的野兽。
我们趴在窗台上,手握着比我的大腿还粗的栏杆,向上望着遥不可及的杆头……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向苍穹伸直手臂,直到传来肿胀的酸痛感后才缓缓放下。
紧接着,我又会狠狠地向上一跃,最后头被栏杆磕得血液汩汩地流……
是啊,单单就凭我,怎能逃离他们盘根错节的手掌呢?
我靠墙仰头坐着,抚摸着伤口,半晌,语调染上了些许自嘲:
「A167,回去吧。」
我捂着头,悄悄地回到床边撕下单薄的被单,轻轻地按压、止血…
以前的我,是多么的想逃离这里啊。
一道粗声在耳畔响起,拉回了我的思绪:
「别看了,你们都给我滚回去!」
我们齐刷刷地回头,迅速地排号列队。
院长淡淡地扫视了我们一眼,鄙夷地冷笑道:
「你们就不要再妄想离开这里了,这里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避难所了。」
「你们都是被上天诅咒过的孩子,是上天忘记处理掉的遗弃品。」
「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你们就会感染疯病,糟蹋着所有人…」
………
其实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其他的孩子在听到这样的话后,纷纷都远离了围栏,我也表面上顺从地跟了回去。
但是我的心里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的话,精神方面总是有一股隐隐的排斥感…
我每次都在手术室里从部分银色的仪器中窥见自己的面容——
即便肤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掩盖不了天生的光洁与明净,
即便嘴唇干裂发暗,却依旧掩盖不了天生唇形的饱满精致,
即便面容因长期的挨饿与虐待而变得消瘦嶙峋、眼眶凹陷,却依旧掩盖不了小巧高挺的翘鼻,以及那浓密的眼睫毛……
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位饱经霜雪忧患的天使。
怎么,会是被诅咒的遗弃品呢?
还有,我每当将我的身体浸染在柔和朦胧的月光之下时,心灵的世界就会变得纯净且轻盈……
月光,是我这十一年以来活下去的慰藉。
这样一位与「天降圣光」相融一体,并且在苦难中悉心寻觅着绽放的花的人,怎么,不会是一位天使呢?
于是,每每听到院长对我们说的这些「告诫」后,我除了默默压下心底滋生的不适以外,还会决绝地告诉自己:
「不要被他们同化。」
15.这几天很幸运,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躺在硬板上了,
我的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一点。
我蹲坐在墙角,如同信徒一般,等待着圣光的降临…
不出意外的,月色如常般洒落,将我悉数吞没…
我伸出手,感受到了自己恢复了部分力气的身体,刹那间,一道想法似惊雷般闪过——
去看看月光下,外面的世界吧。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随即本能地遏制着,
但是欲念似一条藤蔓一样肆意蜿蜒,缠绕着,侵占着我的所有意识……
………
在我的脚踏出门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
我选择了从心。
随后,我便壮着胆子偷偷地爬上栏杆,当视野触及到外面世界的时候,就再也挪不开了眼…
只见此时此刻寒冬夜幕将天空压得很低很低,娩出深沉而浓烈的幻象:
冷月高悬,宛如一颗明珠镶嵌在深邃的夜色之中。
而它的光芒透过树梢,似清霜般铺满了大地,像是…这世间最温柔的鼓舞。
跃过去,跃过去……
只要离开了这里,就不用每天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了……
我的眼眶逐渐发热,眉心隐隐地跳动,
在反应过来之时,手臂已经攀附上了冰凉的栏杆。
这个季节,铁质的栏杆早已结冰,滑滑的,时不时还有冒出的小冰锥……
我一次次地滑落,银雪纷飞,似是漱涤身心,又似凝结着身上的血腥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失败,
我终于,越了过去。
往下一跳的那个瞬间,我忘记了呼吸,感受到心,仿佛在胸膛里狂跳!
所幸雪是刚下的,质地较厚且松软蓬勃,我只受了点皮外伤。
这点伤,跟比起躺在硬板上的痛来看,根本不值一提。
我暗暗压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向前一步步地狂奔着!
我不敢回头,怕被身后的黑暗穷追,吞噬。
我也不敢停下,怕辜负了那个,刚刚努力接近光的自己。
我就这样向前一直跑着,对光的追逐从未停歇。
每一步都那么坚定有力,哪怕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体力透支的预警已经敲响,却仍然勇往直前,永不止步。
跑着跑着,我蓦地注意到有一个雪团团的东西在雪地上蠕动,我走上前一看,竟然是……
竟然是一个小孩子,看上去比我小。
他静静地蜷缩在雪地上,仿佛是上天,在这洁白之境中赐予我的礼物。
这是我拥有的,最后的温柔了。
我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细细地端详着:只见他的脸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下巴微微圆润,仿佛是用世界上最细腻的画笔勾勒而成的,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下隐匿着的白肤更是胜过霜雪……
只一眼,便已是千年。
因为他和我身边人所带来的感觉都大相径庭。
他不仅在视觉上存在着吸引人的美感,更是自身携带着一种忧郁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气质,牵引着我的心潮。
这时,他像是察觉到我的存在,慢慢地掀开眼皮,阴鸷地眯视着我。
雪地里反射的银光印在他的眸色中,羽睫上的雪花也随之掉落,挂在他那张冻的通红的脸上,更显得……娇俏可人?
他微微张开嫣红的唇,好看的唇形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强撑着为剩不多的力气和混沌不清的意识,努力辨别着他声如蚊蚋的气音:
「不要,不要靠近我……」
我微微一愣,他…这是要死了吗?
我下意识地搜寻着身体,在即将奄奄一息之时意外触摸到一个圆圆的硬物……
我翻出来一看,那是一块…糖。
呵,应该是拿错了衣服吧,我居然也有拥有糖的一天?
当我颤颤巍巍地将糖递了过去,身体就仿佛像已经完成了使命一般彻底昏死过去……
我的世界如同哑剧一般,
安静无比。
我的身体终于没有感觉了。
真好……
16.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正在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
我很想睁眼,眼皮却和灌了铅一般沉重。
因为身子实在是太冷了,所以一点点的暖意就足以让我感到炽热…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熟悉的吊灯印入眼帘,压抑的气氛紧紧裹挟着我。
窒息感迅速蔓延。
我这是…在孤儿院里?
难道刚刚的一切是梦吗?
我下了床,立刻去找院长。
他刻薄地瞥了我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