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年新气象

冬日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在空旷的小县城火车站前肆意地飘荡。

林彬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脚步疲惫地走出了火车站的大门。融化的雪水在鞋面上流淌。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公司的倒闭，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他从事业的巅峰狠狠地摔落到尘埃里。

五年前，他怀着梦想来到上海这个大城市，创办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家通信公司。信心满满，踌躇满志。

却不料因产品一个小小的瑕疵而产生级联效应，很多买家都不愿意采购他们的产品了，最终导致了公司关门。

即使后来他改掉了产品的问题，也没有挽回客户的信心。他觉得对不起员工，对不起自己这几年的辛苦付出。

他没有勇气与朋友，同事、合作伙伴们道别，一个人带着所有的行李踏上了回乡的火车。

他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接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他吧。

他是他们村，走出去的第一位大学生，也是第一个在大城市有着自己公司的人。

曾经几何时，他是父母的骄傲，是全村人学习的榜样。 他其实并不想回来，只是公司倒闭了，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又赶上快过年了，他不得不回来。

现在他不想看见任何人。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他已经好几年春节没有回来过了。

他回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小镇的街道依旧那么狭窄，两旁的店铺却已换了模样。

家乡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山镇，冬日的冷风夹杂着泥土的味道。远处的山川河流，在他眼中，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林彬走在空寂的乡间小路上，尽量低着头，生怕遇到熟人。

偶尔一些小朋友在路上找雪堆，玩着雪，林彬也不熟识他们，小孩子们也不认识他。

好在冬日的路上，行人很少，林彬没有遇到熟人，默默地回到了家。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猛烈地吸着烟，拒绝亲朋邻里的叙旧寒暄。

母亲只是端饭送进房间里给他吃。她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孩子。 她只能想着办法做些儿子爱吃的饭菜，只是林彬胃口也不好，吃得不多。 父亲坐在他的床沿边，“没关系的，家还在。”一辈子一根油条都不愿意多吃的父亲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

妹妹林华也跑出去玩了。父母亲也是只在吃饭的时候，回到家。生怕吵到了他的休息。

大年三天林彬都没有出过家门。亲戚朋友的嘘寒问暖也在林彬的寡言少语中度过。

母亲希望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不要老是闷在家里。

初四，下午，天空放晴。虽然还是寒冷，但路上行人多了起来。都是串门走访拜年的。异常的热闹。

泥泞的道路也干实了很多。林彬从一条偏僻的田间小路上，慢慢地往村庄背后的大山上走去。

他想疏散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他的心情已经影响到了家人的情绪。家里死气沉沉的，一点没有过年的热闹。

这是他不希望看见的。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也没什么地方想去，就去田间地头走走吧。

他曾在这里收割过麦子，也曾在这里将收割后的庄稼一担一担往家里挑。那叫一个累人，晚上睡觉腰都挺不直。

他也曾在这里放过牛。和小伙伴们骑在牛背上，打打闹闹，慢慢悠悠，迎着夕阳回家吃晚饭。

他也曾在这里读着书、背诵着书，顺着田埂来回走。

他也曾在池塘里面游过泳，光着身体在水里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打闹嬉戏。

他走在池塘边的小路上，远远地看见池塘对面一个身影在田间劳作着。大年初四，谁就下地干活了？

林彬慢慢地绕着池塘小路，向田间那边走去。想远远看看那个人是谁。

当他走向田间附近，发现那人的时候，那人也看到了他。

她是同村的闻春枝。比林彬小两岁，和自己妹妹同岁。由于没能考上大学，听妹妹说，好像现在在外地打工。

以前和妹妹玩得是要好，经常来家里串门。也曾问过他一些功课。数学成绩确实一般。教了很多遍都不会。

林彬曾开玩笑说，“就你的这个智商，还是安心生娃，相夫教子吧”。被闻春枝撵着贴天飞地打。

因为母亲曾经开玩笑说，闻春枝以后肯定会过日子。年纪轻轻的就发育得很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胸大奶水足，屁大好生娃”，传宗接代肯定是没问题的。被在房间里做作业的林彬听到了。

“大才子，咋跑这里来了？”，闻春枝停止了手上动作，站直了身体，双手叉着腰，休息片刻。看着他。

“散散步，你怎么这么早就下地了？”，林彬问道。

“初六，我就要走了。田里有些杂草，我给它们拔掉，省得年后我妈再来弄”，

闻春枝晃晃了头，让有着些许汗水的脸庞迎着北风吹拂。

林彬看着她的脸。从前的那个圆乎乎的娃娃脸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成熟、干净、美丽的脸庞。

微红的脸颊上有着细细的汗水。耳边的发梢，有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白光。长发被束起，放在后背。

胸口被衣服包的紧紧地鼓鼓的。身材高挑健壮的女人，在农村，那可是媒婆都能把你家门槛踩塌了的。

林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怦怦乱跳，立马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地里的庄稼。

“奥”，林彬哼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本就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他想走开，但又想多和她聊一会。步子又不想迈开，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听你妹妹说，你的公司倒闭了？”，

“是的”。林彬装着无比大度地，诙谐地说道。

“步子大了，扯到裤裆了吧”，闻春枝笑着打趣道。

林彬看了看自己的裤裆，再眼光挑衅似的看向闻春枝。

闻春枝被看的脸一片通红，“流氓”，拿着稗草就砸向了林彬。

林彬笑嘻嘻地躲过。也不知道谁先流氓的，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林彬问道。

“上海，一家服装厂打工，待遇还不错”。闻春枝吐了一口气，缓缓了情绪，回答道。

“你怎么没有来找我”，林彬疑问道。 “大才子多忙呀，怕打扰到你。我知道你公司在浦东，我在浦西”

“奥”。林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有点失望。

“倒就倒了，从头再来呗”，闻春枝昂了一下头，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林彬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

“老气横秋的，你才多大呀，看你这个样子我就手痒痒”，闻春枝假装气呼呼地，扬起了一只胳膊。

林彬也没有躲，知道她不会真的打他，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小的时候也常常如此。

当然，偶尔，她也会真的打他。只不过，这不还隔着田地吗。

“你妹妹，你爸妈都担心你，生怕你想不开，在家里都不敢大声说话”。闻春枝小声地说道。

“我知道”，林彬低下了头。自己的情绪的确影响了家里的气氛。他知道了，以后自己尽量避免。

“林文远现在也在上海。混得比较不错，据说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当销售总经理，你俩应该有得聊”

林文远是他的儿时一起撒尿和泥的玩伴。比自己小一岁。在学习上，林彬也没少帮助过林文远。

林文远大学在广州上的，毕业后去了深圳工作。而他自己，大学在上海，也就留在了上海工作。

大学时候，他们俩还是有联系的。林文远一直在外跑销售，也是非常辛苦的。

林文远偶尔到上海来出差，两人都会见面，只是步履匆匆。

后来，林彬毕业参加工作，工作越来越忙，联系就少了。

到林彬有了自己的公司，为了研发新产品，在实验室一泡就是好几个月，和林文远的联系直接就断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来了上海。来了上海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他应该和我想的一样，不想去打扰你吧”，闻春枝好像猜中了他在想什么。林彬有些神情落寞。

“村子里面，停的那辆奔驰车，是他的吧？”林彬问道。

“是的，介于牛A与牛C之间了吧”，闻春枝玩笑道。

“羡慕了？”，林彬本想说“爱慕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这个词，所以话到嘴边就改口了。

“当然”，闻春枝笑着应道。

“我去给你当红娘，保准成。生个七男八女，多子多福呀”，林彬看着她那丰腴的身体，大声地玩笑道。

多年之后，每当想起这句话时，林彬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闻春枝。

“滚”，闻春枝笑着，恼着，从田地里往他这边跑过来，手里拿着稗草。

林彬吓得一下子就跑远了。

回头看了看，闻春枝也没有追来，已经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