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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最后一节医学实验课。
我抱着教案出教学楼时,却无故在平地摔了一跤。
似乎是扭伤了小腿。
走回办公室时,很短的一段距离,后背竟也出了一层冷汗。
想到下午没有排课,我索性开车跑了趟医院。
我跟医生简单说了下情况:
「可能是最近工作忙,有点疲劳和着凉。
「麻烦帮我开点扭伤的药膏,再加点感冒药就好。」
医生却开了厚厚一叠检查单,严肃要求我做全身性检查。
等结果出来,已经是第二天。
我看着诊断单上,那个长而复杂的医学名词——「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好半晌后,再看向医生:「我不太明白。」
医生再次确认我没有家属后,轻声而小心地解释:
「通俗来说,就是‘渐冻症’。」
我自己就是医学老师,当然清楚,那个名词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明白,这样罕见的病,怎么会与我扯上关系?
我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将自己关在了家里。
慢慢消化这个如同天降噩耗的事实。
直到长假的最后两天,我接受了这个事实,再做出了决定。
既然我注定快要死亡。
那我希望将我的遗体,捐给我所任职的母校,用于渐冻症的医学研究。
遗体捐献书填完,唯独家属签名一栏,留下了空白。
我抓着签字笔的手,指关节慢慢泛了白。
如今,我的家属,也就剩下那一个人了。
如果我还能厚着脸皮,将他称为家属的话。
夜幕渐渐降临,卧室冷清。
我拿出手机。
许久后,时隔七年,拨通了那个号码。
「能不能,帮我签一份遗体捐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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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了。
我艰涩说明了意图,但那边没有声音。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我在落针可闻的安静里,心悬到嗓子眼。
手心濡湿,却又倏然红了眼眶。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却又在这一刻,在电话那端的沉默里。
我对面对死亡这件事,感到了难过和害怕。
我强装冷静,再次开口:「能听到吗?
「只是签个字而已,放心,不会耽误你很久。」
还是没有回应。
想到七年都没再联系过那个人了,我禁不住怀疑,这个号码会不会不是他的了。
我再小心询问:「你……是林奕吗?」
这一次,那边憎恶而不耐的声音,终于传来:「有病。」
不是别人,正是林奕。
我喉间倏然一哽。
不等再出声,那边已经传来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七年没再联系。
如今他对我的恨意,显然丝毫未减。
可遗体捐献书没有家属签字,终究是不太好办的。
想到医生跟我说过的,渐冻症这种病很难说。
或许一年半载,或许十天半月。
手脚以及身体的其他各项器官,就会逐渐丧失功能。
我无法知道,我会在哪一天。
开始无法走路,无法抓握东西。
甚至呼吸困难,无法说话。
所以,该办的事,还是早些办妥比较好。
我订了当晚的机票,千里迢迢赶去了林奕现在住的城市。
与他失去联系太多年了,我落地海城后,打听他的行踪,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赶去那边酒楼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我却被门口的保安,挡在了门外。
中年男人见我执意不走,冷漠开口:
「奕星科技林总的妹妹,今天生日宴。
「包下了这边,外人谁都进不去。」
我好声好气解释:「我就是来找这位林总的。
「我……我也是他妹妹。」
分明林奕血缘上的亲妹妹,也就我这一个。
可这话说得,却让我感到心虚不已,一瞬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中年男人自然不可能相信,伸手就要撵我。
酒楼玻璃大门,却突然朝两侧打开。
门内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
男人低沉的嗤笑声响起:「你倒是挺大的脸。」
3
我心里倏然咯噔了一下。
太多年过去了,那道声音,还是让我下意识地感到愧疚和不安。
我抑制住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人。
七年没见,林奕早不是当初那副,十九岁的少年模样。
那个曾在电话里哀声乞求,求我回家见妈妈最后一面的大男孩。
如今眉眼冷漠,比从前瘦了一些,衬得面容棱角,更加锋利分明。
我张了张嘴,喉间却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一时没说出话来。
直到门外有车停下来,林奕径直走过我身旁,朝着车上下来的人走过去。
我才回过神来,急声开口:
「麻烦帮我……签个字。只需要签个名就好。」
我边追上他,边手忙脚乱从包里拿出文件和签字笔。
车上下来的人,远远地朝林奕喊着:「哥,这边。」
该是今天生日宴的主角,林奕养母的女儿。
但我连回头看一眼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林奕视线直接越过我,看向下车的人。
一场生日宴办得宏大,来人不少,他显然忙碌。
所以被我挡住了去路,他面上迅速黑沉不耐。
抬手扯过我手上的签字笔,他看也没看,就迅速签下了名字。
落笔的刹那,似是怕我再来纠缠,他手上微顿。
不冷不热补充了一句:「加一条。
「等你真死了,不要再通知我。」
像是一根鱼刺,突然卡到了喉间。
我好一会才能开口,几乎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等到了我的回答。
林奕这才利落下笔,签完了名字。
他仍是连看都不愿看我,只漠然再开口:「能滚了吗?」
4
我拿着签了名的文件,身体本能地侧开了一步,给他让出路。
脑子里因为他那几句话,开始有些嗡嗡作响。
来海城的路上,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诸如林奕质疑这份遗体捐献书是假的。
或者质问我为什么要年纪轻轻,签这样的东西。
再或者,他会不会也问一句,我是不是生病了?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干脆利落,而又不耐至极的一个签名。
关于这份文件,他显然丝毫不关心。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
回过神时,林奕早就进去了。
深冬寒风呼啸,吹进了人的骨子里去。
我身体被冻得有些麻木,回身往机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