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出手也阔绰。逢年过节,下人家中的老人与孩童都会得到主母赏赐的新衣和吃食。
这些年虽然大姑娘在家时深居简出,但偶尔遇上她们,也是十分宽和友善,甚至还会问她们家中是否一切安好,比那二姑娘和三公子好上许多。总能让她们想起前头夫人在的时候那些日子。
大姑娘受了多少苛待,老爷不关心,下人们却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身契在王氏手里,他们个个也都人微言轻,只能视而不见。若敢多说一句,那王氏大概就不会放过他们,如同前头夫人院里那个陈妈妈。因着兰家的关系才只是被逐出家门,他们背后没有靠山,哪怕被害了性命,也无处伸冤。
兰家的宅子修在城外的山上,当年拜访钟离墨染外祖父兰怀信的人太多,甚至皇帝也三番五次要他出山,他不胜其扰,最终搬出了城。
“娘,弟弟不是认识一些地痞盲流,出了城也无官兵巡逻,不如给她使些绊子。他出门不过就带那两个丫鬟,连个小厮都用不起,定不是那些地痞的对手。咱也不给她弄死,就让她无心再与咱们抢夺她那早死亲娘的嫁妆便好。她若坏了名声,往后还不是咱们说啥就是啥,哪还有心思与咱们争斗?”
王氏想来宠爱女儿,觉得她与自己相像,这样不入流的主意,她竟也觉得有理。
“行,让你弟弟带些银钱去找人吧,找些口风紧的,多给些好处就是。”
想到自己拿到手的财物,若要吐还回去,她可真真是舍不得的。且她父亲做到告老,也就是个六品小官,她的兄弟也没一个争气的,根本给不了她们娘仨什么倚仗,不来找她打秋风她都得千恩万谢。
想到兰氏那些嫁妆,她也只能铤而走险。况且夫君向来信任她,哪怕出了事,只要她哭上一哭,认个错,也断然罚不到他们娘仨头上。
第二日出门,钟离墨染果然如钟离佩玥所料,车夫也没带一个,是丫鬟山桃驾车。这些年她行事谨慎,信得过的也只有两个丫鬟。她们俩那是兰家的家生子,兰家使了些法子,让钟离家在牙行买了两人。
山桃和芄兰年岁与她差不多,当初王氏看着她们俩一无是处,就是赶走了陈妈妈不得不给钟离墨染添置下人,才买了这俩便宜的。
第七章
“姑娘,有人跟着咱们出城了,瞧着身手一般,要不要将马车赶快一些?”
芄兰和山桃成日里跟着她,当然也是练过武的,要不也绝不敢一个男子都不带就随姑娘出门,自然警惕心也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那母子三人到底是沉不住气,慢一些,免得他们跟不上。去前头茶寮歇会儿吧,咱们喝口茶再走。”
两人自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本也不怕被欺负,只是怕给姑娘惹了麻烦,再传出些不好听的,去那周家更不好过。
茶寮中已有几人,看起来是文弱书生与他的书童小厮。钟离墨染戴上面巾,下车要了一壶茶。城外给过客解渴的茶寮中自然是没什么好茶,好在主仆三人都不挑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就喝起来。
“这家姑娘倒是爽气,这样的茶也不嫌弃。”
书生的小厮嘀咕了一句,惹得书生偷偷侧目。
几个地痞盲流挑了两张与她们离得近的桌子坐下,山桃细数了一下,统共七人。多数人衣着并不破烂,却有些邋遢。唯有一个,虽说穿的也是粗布衣,却是干干净净,瞧着也有些不自在,还用竹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看见一撮黑胡子。其余六人似乎熟识,相互开着不入流的玩笑,只有这戴帽子的,一个人静静喝着茶,似是有些警惕。
“姑娘,咱们走吧,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要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了这茶寮咱们可得小心着些。”
说话的是芄兰,一副小心谨慎,担惊受怕的样子。
“哟,小妞们要是害怕独自赶路,不如哥几个护送一程。要的也不多,咱们一人尝一口这有钱人家丫鬟的滋味儿就行,至于这位姑娘,陪我们老大一宿也就得了。”
开口的人指向那个戴竹帽的。
“我们走。”钟离墨染吩咐道,这一声吩咐,也是为了激他们动手。
若是这帮男的只是耍耍嘴皮子,她先动了手,到时候报了官也是一个说不清。有目击证人在,她到时候也不好瞎说。就算府衙看在他是二品大员家姑娘的面上偏颇一二,她毕竟是女儿家。这年头遇上这种事,男子们大多会觉着是女子的不是,不该抛头露面,自毁名声。
若非家中一概人等她都信不过,也确实不会不带一个小厮就出门。她与兰家众人深厚的感情,自幼学会的本事,她都不希望家中有所耳闻。只有如此,她那继母才会不加防备,否则对付起来也会更难。
“想走倒是没那么容易,想哥几个看上的,向来是无人能逃。”
两个丫鬟挡在钟离墨染身前,边上喝茶的书生一行人也站起了身。六人一哄而上准备抢人,却不想两个丫鬟武艺过人,他们竟也不是对手。
而边上戴帽子的男子一直未曾动手,盯着同样没有动手却毫无慌张之感的钟离墨染。她斜眼撇了一瞬,总觉得这个人身形与仪态有些眼熟,却也说不上来。毕竟她见过最多的男子怕只是钟离府中的小厮和寺中的教武术的师父。哪怕是那个所谓未婚夫,也没有打过几回照面,不过收了人家几封酸不溜的书信。
第八章
戴帽子的男子看准了时机,在芄兰和山桃被几个地痞缠住的时候,他冲过去想抓住钟离墨染。她自然是察觉到了,刚要躲避,男子却被隔壁桌的小厮挡下。
瞧着小厮也没用什么力气,竟也打得男子退后好几步。自然他就露出了破绽,不仅不会武,连普通地痞那没有章法的胡乱拳脚他也使不出,这让钟离墨染生出了些疑虑。
而他跌下的一瞬间,竹帽掉落,那有些粗糙的假胡子下,不正是他那个要娶平妻的未婚夫婿,新科状元,县侯家的幼子周成元?
“周公子好兴致,不去学如何做个好官,竟有闲情跑出来与地痞厮混。”
她正愁如何解了这门亲事,没想到周成元竟然这样蠢,自己就送上了门。
“姑娘认错了。”周成元转过身去,又戴上了竹帽。
“给你两个选择,禀明双方家中长辈,说你变心,执意要扶正那萧家姑娘,与我悔婚。或者,我现下报官,县侯公子只消半个时辰,便从状元郎变成阶下囚。你那萧家的岳丈饶是能保你不吃牢饭,也保不住你大好前程。”
钟离墨染淡淡开口,仿佛面前并非自己将要嫁的人。
只是面前的男子不作思考,拔腿就跑,想要抵死不认。钟离墨染几步上前,便把他踹倒在地,踩住他的腰身,让他动弹不得。而旁边六人,也全都倒在地上吃痛嚎叫,惹得零星的过路人纷纷驻足。
原本已经抬起手准备帮衬的书生,又将手放了下来,笑着看这一幕。
“山桃,芄兰,过来踩住他。今日我便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敢伙同盲流地痞,妄图毁咱们主仆三人清白。”
她走到周成元前头,蹲下身子,准备掀开他的竹帽,揭下他的胡子。
“姑娘慢着。”书生模样的人开了口,“女儿家总不好赃污了双手,若姑娘不介意,这等腌臜事,让某的小厮代劳吧。”
书生笑得温和,嘴唇泛白,瞧着是身子不大爽利的样子,有些孱弱。
钟离墨染没有推辞,倒不是怕传出去将来不好嫁人,是真不想碰,于是礼貌回礼:“那就有劳公子了。”
小厮上前,给他的假胡子扒了个精光,甚至连头发都扯了几下,直到周成元疼得嗷嗷叫起来才罢手。
“我答应你,过几日便去钟离家,了结了这桩婚事,让你的丫鬟放开我吧。”
“那小女就请各位过路的好心人做个见证,此人乃今科状元,县侯周端之子周成元。今日混同地痞盲流,从都城跟踪小女至此,欲毁小女名声。小女是得了家中父母首肯出门拜访外祖的,因家